“夏小姐的情况，我们已经尽力了。她被送来医院的时候，癌细胞已经大规模蔓延，现在也只是勉强靠着药物吊着。”
“你们再劝劝她，让她接受化疗，可能还能再延续一段时间，别的办法，我也想不出来了。”
小夏的主治医生一边摇着头，一边解释病情，到最后整个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容琛伸手拉过余念冰凉的手时，才让她回过神来，朝着医生颔首道谢后，没有再问一句话，就起身离开办公室。
昨晚到现在，她一夜没睡，此时整个人浑浑噩噩，被容琛稍微一拽，就笔直地跌进他的怀里。
余念没有挣扎，由着他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抱紧她，耳边是穿过西装响起的心跳声，沉稳有力。
这是活着的声音。
余念听得入神，“容琛，人怎么会这么脆弱？”
一场车祸，一场重病，就能轻易带走一个人的性命，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再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一样力不从心。
她想抓，但始终争不过老天。
……
病房里，小夏刚在乔絮的帮忙下吃完药，看见余念和容琛进来，朝着他们露出淡淡的笑。
“你感觉怎么样了？”余念问。
昨晚小夏哭到后面完全失控，护士只好喊来医生注射镇定剂，才得以冷静下来，渐渐昏睡过去。
这会起来，气色比起余念还要好些。
“我没事，就是昨晚看到你，有些……”
小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这么大个人了，昨晚还在你面前哭成那样子，真是丢死人了。”
“我能理解。”
余念坐到床边，“这段时间你一个人撑着太辛苦，憋着情绪很正常。”
“不辛苦。”小夏莞尔一笑，“就是没钱有些辛苦，好在这医院的护士和医生心善，欠了那么多医药费，都没怎么催我。”
“昨晚我已经把医药费都还上了，你好好接受治疗，其余的不用想太多。”
“治疗什么呢？”
小夏苦涩地笑着摇摇头，“我这身体，也就是活一天挣一天，扔再多的钱进去都没用，你能帮我还上之前的医药费，我已经感激不尽。”
“念念，你别再我身上浪费钱了，真的没必要。我们只不过是邻居，你跟余阿姨帮着我照顾小宝，现在还帮我给医药费，我真的不能再欠你了……”
“小夏”
余念打断她的话，“你不用再劝我，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并不是说没有结果的事情，就不值得去做。”
“你这是犯傻。”
小夏拉过余念的手，苦苦劝道：“念念，我的路已经走到尽头，可小宝才刚刚开始，她以后……”
说到一半，她忽然停下，“瞧我，就爱擅作主张……”
余念明白她的意思，随即接过话：“这一年多来，我对小宝怎么样你都看在眼里，之前说要认干妈的事情虽然到现在还没落实，但是我打心眼里认小宝是我的女儿。”
小夏抬眸看向她，良久没有说话，眸底隐约闪着晶莹的光华，两人牵着的手也是在轻轻颤抖。
余念鼻子一酸，连忙转移话题，“刚才我跟医生谈了一下，你看下个星期能接受化疗吗？”
“不了，我不想接受。”
“为什么啊？”
“我还想见小宝，要是被她看到我光着脑袋，会吓到她的。”
小夏垂眸，小声说：“反正都是要死了，我更想漂漂亮亮地离开，不然我都会嫌弃自己。”
“你这……”
余念郁闷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化疗是最好的扼制办法，你该接受的。”
“我当然知道。”
小夏苦着脸说：“可我也是真的拒绝这种办法，真的，看到那些因为化疗掉光头发的病人，我宁愿多吃两颗药，再多忍忍疼。”
“可是……”
“你也别劝我了，要是真能说服我，那些医生护士早就拽着我进化疗室了。哪会拖到现在？”
小夏说这话时，还颇为得意地挑了下眉毛，“所以啊，你也别白费口舌了。”
“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
余念气急了，语气不自觉地加重些，“小宝想要的是你这个妈妈能多陪她一段时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放弃自己，有一点希望都不愿意去争取。”
小夏一愣，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乔絮想要上前劝说，却是被历涛牵住手拉回身边。
过了好一会，小夏才干干地笑了笑，“如果真的是希望，我愿意去争取，可有时候，那压根就不是希望，而是泡沫。”
“念念，我知道你关心我，也是真的在乎小宝。可是，我有我的选择，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
她平静地看着余念，“我的时间不多了，只想按着自己的想法过，拜托你了。”
窗外有阳光悄然倾泻而至，微风掠过窗帘，明亮的光芒落在小夏身侧，衬得她的脸蛋白皙如纸，只剩下一双眼睛格外炯炯有神。
余念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抵不住她这样盯着看，越是读出来她眼神里的东西，那些到了嘴边的劝说就更是说不出来。
她侧过脸，忿忿地嘟囔一声：“你就是太任性。”
小夏知道这是默认，不由得轻笑出声，“我任性，还不是因为上天对我不薄，能遇上你和余阿姨，算得上我这坎坷的命运里一道光。”
“什么叫苦中作乐，我总算在你身上见识到了。”
余念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打算什么时候见下小宝？要不要让我妈带小宝过来？”
“本来中秋节是想回去陪她一起过的，没想到……”
小夏郁闷地叹了一口气，“怪我自己不争气，小宝肯定也会怪我吧？”
“小宝还小，没你想的那么多心思。”
余念想了想，“这样吧，我回去把小宝带过来，你能多点时间陪陪她。”
“不要，小孩子抵抗力没我们大人好，医院里太乱了，还是算了吧。”
说了这么多，余念总算看出小夏真正的心思，“你是想出院了吧？”
一下子被戳中心思，小夏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现在你们都知道我的情况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着。回去小镇，一直是我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