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彷佛在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留恋，彷佛他只是一个过客，世间的一草一木都与他无关。
这么多年来，除了在很小的时候那段日子里慕言曾经看到过这种淡漠到极点的眼神之外，此后诸年再也便再也没有在少主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也或许是那不眠不休、无尽又漫长的训练让他根本就没有别的心力去留意除了和训练有关之外的人或事。
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神，慕言的心里却忽然有些空空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又身在何方。
过了许久，他才听到自己没有一点生气的声音，“少主，在这世间当真有这样的针法吗？”
声音中充满绝望，然而在那无尽的绝望中却又带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希望。
他并不是不相信云渺公子的医术，若说在这世间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那必定非云渺公子莫属。
可是他真的可以选择相信吗？
毕竟在天元大陆，他从未听说过一个四肢尽断的人以后还能跟正常人一样生活，甚至更上一层楼。
若是他从来就不抱任何希望，以他现在的的状况，就算是再坏又能坏到那个地步？
可是若是他真的抱了希望，那么...一旦不成功，到了那时候他只怕会变得更加绝望，他怕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真的承受不住了。
虽然慕言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君穆卿如何能不明白他心里在想写什么，别人说的再多，毕竟都没有亲身经历过，又怎么会真正明白当事人的心里的痛苦。
慕言如今的样子就好像是当年的自己，在得知自己经脉堵塞今后有可能再也不能习武的时候，她也曾绝望过，也曾放弃过。
但是她跟慕言到底是不一样的，她之所以觉得绝望并不是因为不能习武而觉得遗憾，而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她需要武功，有了武功或许她胜算的可能性会大一点。
不过那并不是全部，也许是上一世的经历，她很快便想明白了，就算是没有了武功，再也不能习武又能怎么样。
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能动，那么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挡她前行的脚步，就算是她自己也不行。
所以，当她在得知这世间有行云十二针的存在之后，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它，尽管成功的机率很低，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施针。
就算是失败了又怎样，若是失败了她已经经脉堵塞了，那堵塞的少还是多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是若是成功了，那她就会得到新生，而且她并不认为自己扛不过去，而且后来的事实证明，她是正确的，她再一次的得到了新生。
塞公失马，焉知非福。
有时候机遇往往都是伴随着巨大的危险的，不到最后，谁又能料到最后的结果到底是好还是坏？
也许你所经受的磨难，为你关上了前进大门，但是你自己的决定，却可以为你打开另一条通往成功的道路。
一条由你开辟的，独属于你自己的路。
“慕言。”
慕言循声望去，君穆卿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到好像此时此刻她面对的人不是陪伴了她多年的伙伴，整个人平静的就好像是陌生人一样。
然而就是这样平淡的声音，却从这一刻开始改变了慕言的人生轨迹，引导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你们跟在我身边多年，虽然称呼我为主子，可是我从未将你们当作下属，而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我不希望看到我并肩作战的伙伴就这样放弃自己，虚度了光阴。”
伙伴？
慕言心中一惊，眼底的震惊久久没有散去，是啊，其实他能感觉的到，少主从未将他们当作下属，无论是他还是幽冥九子中的其他人，抑或是少主手下的每一个人。
虽然少主对他们很严格，尤其是训练的时候，在少主的眼里从来没有情面可讲，若是达不到标准不管是谁都不可能留下来。
但是只要留下来的人，少主都会尽心尽力的教导，也许他们称不上是什么顶尖的高手，但是却都有保命的本事。
这也是每一个人必须完成的功课。
虽然严格却是为了他们在着想，而且少主曾经对他们说过，在这个世间也许有人生来就尊贵，但是绝对没有人生来就低贱。
只有那些天生觉得自己低贱的人，才是真的轻贱了自己，在这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是值得被尊重的，但是尊重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得。
若是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首先得要有让别人尊重的本事，若是你自己都没有本事让别人尊重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让别人尊重你呢？
而且他记得少主从来都不喜别人对他下跪，一如他每次下跪的时候都会得到极重的惩罚。
用少主的话说，人无论男女，只要堂堂正正的火灾这世间，无愧于自己
、无愧于父母亲人、无愧于自己觉得需要负责人的人，就不会比任何人矮上一节。
这话在这个权势横行的时代听起来有些‘大逆不道’，但是他却绝对少主说的是对的，也许这只是一个假象，但是就算是这样也是值得向往的。
慕言不知道的是君穆卿说的这些并不是虚幻的，而是真实存在这样的世界。
见慕言似乎听进去了，君穆卿接着道：“虽然我并不希望看到有一天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会放弃自己，可是若是你自己真的决定了，我也不会勉强。”
听到这里，慕言忽然有些哽咽的开口，“少主，我并不想放弃自己，也从未想过放弃，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我想不放弃就能不放弃的？”
一句有些事情不是我想不放弃就能不放弃的，带着满满的无奈的心酸，这就是慕言如今的处境。
从事情发生一直到现在，慕言第一次正式的面对现在的情况，而这也是君穆卿想要的。
只见君穆卿缓缓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紧闭的窗户，清晨的阳光就那样从窗口溜进了房间，照在地上形成一片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