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慕辰还是说了。
白玉晓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用疑惑的眼神对着他，只有说不好的事情的时候，他才会是这种低低的语气。
“什么事？”
慕辰舔了舔嘴角，欲言又止：“嗯，还是等子昂和常秋来了之后，我再说吧！现在我们一起下去等他们好吗？”
白玉晓心中掠过一丝疑虑，又是什么大事情了。
两人刚刚下了楼，门外的铃声便响了，张妈赶过去开门。
“哟，是常秋小姐啊，你又来陪我们家晓晓啊。这位是？”张妈抬头看到叶子昂英俊的脸庞，和常秋站在一起俊男靓女很是般配，敢情这是带了男朋友过来的。
张妈一时没收住嘴：“男朋友啊？”
常秋委婉地摇了摇头，示意叶子昂先进去。
张妈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把门大开，将两位迎了进去。叶子昂确实好像从来还没来到过慕辰家里，这次要不是觉得事态有些超乎他们的意料，慕辰不会把电话打到他们那里去。
想来，每当白玉晓出事的时候，叶子昂都会出现在她的身边，这次当然也是不意外的了。他说过，他是她的守护者。只不过，现在扮演这种角色的时候，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兄长的情结，而非男女之间那种依赖。
得知那种消息，叶子昂也很是震惊。没想到那两个人会是那样的结局。
常秋这两日脸色似乎也不太好，叶子昂问她，她说是接受了那个医生的治疗，吃的药起的副作用折腾的。
叶子昂心里心疼，但是就是不说出来。
想来，大概是父女连心，姐妹连心的吧！父亲出了事，做女儿的，即便真的有些恨意，但还不至于冷漠到什么都没有感应到。
白玉晓看到叶子昂和常秋一起过来，并没有显出多大的快活，反倒感觉到慕辰要说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
大家坐定，张妈给每个人端上一杯茶，慕辰嘱咐她让其他人都不要进来了，他们有事情要说。
整个客厅里，显得有些暴风雨前的安静一样，慕辰提前已经和常秋说好，现在常秋坐到了白玉晓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白玉晓茫然地看着这三个人。
“晓晓，警方给我来电话了。是讲你父母那边的消息。但是，我希望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慕辰鼻腔里出了一口气，好像没有完全想好自己的用语。
“因为，警方是打电话来和我说，让家属过去，辨认一下，尸体。”最后两个字，好像两个巨大的冰块一样一下子砸到了白玉晓的心头上，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你说什么？你，”白玉晓眼神好像蒙上了一声阴翳，声音颤抖着质问慕辰。
“晓晓，我们需要到那边辨认一下，说不定。”常秋帮白玉晓整理了一下额头掉落的刘海。
叶子昂比较理智，他还是觉得直截了当告诉白玉晓的好，她没有其他人想象中那么脆弱，只有叶子昂见过她最坚强的一面。
“晓晓。警方既然已经来电话通知了，那就说明可能已经是定局。这个事情几天前就发生了的，只不过，出于谨慎考虑，我们知道了之后也没有告诉你。因为，湖里面捞出来的一男一女还不清楚具体死因。也是昨天才确定两个人是被人谋财害命的。”叶子昂干脆利落把事情都讲了出来。
“晓晓，这种事情，谁遇到了都受不了，你心里难过你就哭出来吧！好吗？”此时慕辰的心高高悬了起来，他担心白玉晓得知消息后，那个备受打击的小身板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
“晓晓。”常秋自己心里也有些难受，她和洛嘉鸿虽说是亲生父女，可是打从出生就没见过，她这时候的感情，就是比听到陌生的可怜人走了一样，多了那么几分纠结而已，不过，现在她想的还是妹妹白玉晓，这个要怎么才能让她接受现实。
难道这就是两姐妹的宿命不成，好像命中注定一样，都要接受突然之间父母双亡的打击。有着同样的经历的常秋，更害怕白玉晓会和自己一样患上抑郁症，过得生不如死。
“你不要劝我。你们都不要劝我。”白玉晓突然挡开了所有人的劝告，决绝地说道：“带我去警局，马上，现在，我要立刻看到他们！”
白玉晓说着的时候，颤抖着身子想要站起来，但是腿脚一下子软了下去，幸亏慕辰及时上前扶住了她。
两辆车子从慕家飞驰了出来，车内的人怀着同样的心思，他们希望警局里面所说的那对尸体不是洛家夫妇，但是理智又告诉他们，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天底下，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车子停在了警局门口，由于事先没有通知，局长看到来者是慕辰，慌得一口茶水喷出去老远。赶忙整理了一下仪容出去见面。
一行人跟着慕辰后面，到了尸体冷冻室，所有人才止步。等着那边办理登记手续才能进去，而且进去的人，不能太多，只好慕辰陪着白玉晓走了进去。
带着口罩值班的人员带着他们走过一排排那种装着尸体的冷藏箱，最后定在了两个箱口前面。
“就是这里。”值班人员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
开始动手打开那个门，两人合力往外一拖，里面显出了一个人头，有些秃顶，再一拖，显出了身子，只不过身子上面盖着白色的被单，被单刚好将头和脚全部盖了起来，和所有电影镜头一样，白玉晓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要以这样一种方式面对自己的父亲。
值班人员缓缓将白色的被单掀开，露出里面早就冻僵的尸体，周围冒着白色的霜气。
“唔！”进来的时候，白玉晓身上套着宽松的白色的粗线毛衣，袖子长过手腕，她看到那个尸体的面容那一瞬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是白玉晓进来之后发出的唯一一个音节。
慕辰在身后扶住了她，怕她一下子要瘫倒。
说真的，慕辰见过白玉晓懵懂的、明媚的、妩媚的，他都喜欢；耍小聪明的、假正经的、痛心的、倔强的，他都疼爱，他都可以包容和接受。
但是现在，白玉晓的样子看起来比尸体还要冷冰冰的，是那种即便活着也让人感觉不到生气的那种霜气。连慕辰都感到无能为力可以暖化她。
白玉晓那双原本清澈的大眼睛，在看到洛嘉鸿的尸体的时候，有种瞬间黑化了的感觉。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直勾勾和丢了魂一样看着眼前的尸体，冰冷刺骨的尸体。
值班的人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这种情况他们见多了，没办法每次都陪着人家安慰。白玉晓这种属于克制型的了，还有的一看到就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的。这种能够轻易让人为之动容。
还有一种就是，无声无息，也不流泪也不嚎哭，就是这样一直盯着亲人或者朋友的尸体，半天不吭一声的。
往往伤心到底的是这种，让人感觉到什么叫做无声胜有声，那种悲哀是渗透到骨子里头的。让人闻之不寒而栗。
但是值班的人还是得利索干活，他们从隔壁箱子里，又拖出来另外一具尸体，那是吕明香的。
白玉晓的眼神稍稍移动了一下，同时看着他们两夫妻，这也是最后一次能够见到他们的时刻了。这两具尸体都是经过一段时间湖水浸泡，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已经没有之前那种肿胀得吓人的样子。但是，这两个人的脸上还是带着些许的面瘫的，双目都是紧闭的，整张脸看起来惨白兮兮的。
案子已经定下来，凶手也已经找到，尸体按理说可以安心送去火化安葬了。
既然慕辰是他们的女婿，自然而然能够把两人的亲闺女带过来认领尸体，但是警局里面的人毕竟没有外面的人那么多舌。
会将白玉晓和慕辰来到警察局认领尸体的事情曝光出去，那也会给警局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的。
白玉晓看了不知道多久，背对着慕辰，慕辰也不晓得应不应该上来唤醒她，还是任由她这么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她的手缓缓触到了那个冰冷的钢铁担架上，没有触及尸体，但是慕辰看着都觉得冰冷无比。两个值班人员很能理解白玉晓的行为，有的还会直接俯到尸体上面去，但是这是不允许的。所以，这两人在现场好像总是有意无意维护着，以防伤心的家属做出过激的行为。
过了许久，白玉晓终于心如死灰一样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抬头仰望着看不到的神明。
“让我，和他们好好待一会儿可以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值班人员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话。
慕辰给他们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出去吧，有什么事情我担着。
两人不再好说什么，只好走了出去。
“你也出去，好吗？”白玉晓疲惫极了的样子，慕辰一顿，最后默认地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