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不问情由斩立决
“师尊，秦朗已经安置好了，您还有什么吩咐？”猷大人走回到方大人的房间拱手问道。
此时，方大人一直在翻看秦朗的那个书札，里面有丰城公函回执，有曾郎中的书信，还有联名具保的信函，也有秦朗的照身还有丰城两位主官的私信。司药局也写了一封公函把秦朗夸赞一番，这司药局是看曾神医面子，顺手写了一个公函而已。
“你是不是在想为师为什么扣下曾堂中后面信中的话没说啊？”
“师尊必有深意，弟子不敢妄言！”
点了点头，把信件和上，摇着头无奈的说道：“你啊，你啊，都说你是冷面猷，可是为师还是看得出你脸上就分明写着嘛！”
“为师当然晓得，这孩子身怀绝技，这伤口去溃法，和当年他爹给先皇帝治疗箭伤，那是一个模样，这铁钳取婴的医法倒是头次听说。那秦太医当年就已经五品太医了，一样被一个六品医正搞的妻离家破，自个带着娃儿躲木作营十多年。要不是这次曾堂中提起此人，恐怕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没想到居然在我治下隐逸这么久，若是早知道，我比亲自拜访去讨教一二，说不得医术另有增长。
你以为一个医正就搞掉朝中唯一一个五品太医？当今圣上可圣明的很啊，这里里面水深啊，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熬了几十年也不过当了从六品州院判而已。自问论医术我离他父亲秦太医那是相差千里。”
“师尊？他父亲秦太医，当年是什么大夫职？”
“哼？不服气？那是保平大夫，正五品御用太医，大夏王朝三军医使官，拜护军大都督。赏开府同郡王格，准宫中骑马，陛见不跪，允白衣见驾深夜入宫不问！！”
一脸冷色的猷大人，听了之后如同腿软一般一阵摇晃，上下牙都开始发颤，这位名号也太长了，这种人都是圣眷之人，伺候两朝皇帝，还被人害成这样，那要出什么事啊。
那是保平大夫啊，医者最高的大夫就是保安大夫，第二十等那是保平大夫。
从大夏建国以来，现在也百年了只有开国有一位在战场救国太祖的神医，那是获得保安大夫称号，从此第二十级的保平大夫就算到顶了。这秦太医二十年就是这个级别，那个医术肯定没得说了。
正五品御用太医，大夏朝建国迄今百年，也就只有一个五品太医，因为太医都是正六品的。这正五品就是因为军功卓著给与的封赏，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了，这是违背祖制的事情就算多大军功在那里摆着，恐怕皇帝当年也是力排众议才能封下来，那个中书令恐怕也要封还圣旨三次才能让这样明显违背祖制的圣旨通过。
大夏王朝三军医使官，拜护军大都督，这军医使官，只有打仗时候的才会设立，那是军队之中统管所有大夫的一个官职，这个官职不算什么，就算百人征伐草寇都有一队专门的军医跟随，可关键在后面护军大都督，这位子就没几个人能做到了那是御驾亲征的时候才会封。一旦这两个官位同时在，那就说明这是一位在皇帝御驾亲征时候统管三军医疗系统的高级医务工作者。
这御驾亲征，必然是太医院绝大部分人都要跟着伺候，所有太医通通都给一人麾下，这个位置才叫护军大都督，这是一个军职。
赏开府同郡王格，这就是被赏赐了允许独自开府，这就是办公地址是独立才叫开府，他不用去太医院上班了，直接在家办公就行，而同郡王格，是规格如同郡王一样建立府邸的意思。
准宫中骑马，陛见不跪，这个很多老大人都会被赏赐这个，宫中骑马实际上是一种高规格福利，被赏赐的高官哪一个小于七十了？这些人都已经起不上去马了才被赏赐这个，就是规格高，实际没几个人能骑马。按道理应该赏赐宫中入轿，可是皇帝就不赏赐轿子，给你允许骑马，而被允许的人还自己享受不到，这算是虚荣而已。可陛见不跪，那是少有的，历来太师太傅那个皇帝的老师年迈请辞的时候才会被赏赐一个陛见不跪的尊荣，但是基本上这辈子也见不到皇帝了用不到跪拜了。
允白衣见驾深夜入宫不问？这个更加不用说了，白衣见驾，这是不能允许的，你想一下啊，这意思就是不穿官袍就可以去见皇帝了。你一个五品太医不穿官袍就能见到皇帝，这可算是皇恩浩荡吧，不算，后面这句才是概括了前面所有荣耀的重点。
那就是深夜入宫不问，自古能够有这个赏赐的也没有几个了，深夜？拉倒吧就算天黑皇宫也不留客，能够留下住一晚上的那是七老八十的老国丈或者老王爷王叔，外臣迄今没有一个有资格在宫里过宿，同样也不允许深夜入宫啊。
皇宫大内之中，宫锁重重之下，这位深夜入宫看守宫门的警卫人员都没有资格向他询问为何深夜入宫，直接进去了。这简直就是进入自家后宅，不把皇宫当外人看待了。
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位可是医术高明的太医，想来当年这个赏赐是皇家需要他深夜入宫紧急救命，要是被宫门守卫给阻拦盘问那是耽误皇帝的命啊。
这一句也就可以说明一点，这位不是在大内太医院伺候的，这位秦太医自己开府之后，是居住在封赏的府邸，只有接到圣旨才入宫见驾，这时候恩赐一个深夜入宫不问是说得过去的。可纵观大夏百年建国来没有听说谁还有这个规格赏赐了。
就凭这样万千恩宠一身，那么此人医术之高明已经超出了想象,这要得罪什么势力才能这般下场，果然水深啊难怪恩师不敢多说。
“哼！知道怕了？当年的事情谁能说清楚？”看一直跟在身边的徒弟噤若寒蝉，这才满意的说道：“别看我们在南中州人五人六一般，正六品医正不在，你师傅我这个从六品院判就能罩着你，在京城我屁都不是！这孩子有出息啊，就凭家传医术，可以说现在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昨个富家翁足以，我不希望这孩子有什么闪失。木秀于林啊，那个秦太医曾经奉旨在太医院右院开科坛讲，天下医士院判十有八九都算其门生弟子，我也曾经拜过的。
这段往事从不敢提起，也算一段香火缘，我可以破例送他进闱，但是也只能如此，剩下就靠他自己了。我按下其他不谈，也是等他堂中定下在说，有了堂中身份他才算一脚踏入医官之道。说实话我更加不希望他成为医官，他的到来有可能带来南中州医官体系内大震动。你要多关注一下啊左院那边，左院可和我不对付啊！说的不的这次又要使绊子！”
“弟子谨记教诲，我立刻安排人盯住左院。”
“去吧！”挥手让他离开之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方大人叹了一口气把卷宗和上，又想了一会，再次翻开卷宗，在上面勾画掉一些文字，提笔写了一封信叫人送走。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时候，猷大人就来拍门，一夜秦朗辗转反侧，并没有睡好，听到有人拍门，连忙起身来开门。
“猷大人？时候到了？”
大量了秦朗一下，猷大人点点头说道：“赶快洗漱，准备好，时辰到了，趁着天没大亮，我送你进去试院。切记片纸不可入内，身上要干净！”
“明白！”别的不敢说，这参加考试那是身经百战啊，谁还没经过千百次锤炼，就是大考试比如中考高考等等都是人生必须经历的，基本素养那是绝对具备。
简单洗漱一番，冷水洗脸让自己精神一点，猷大人把秦朗全身摸索一边，确认没有夹带任何东西之后，就手中拿着两个令牌。带着秦朗走了出来。
这时候，衙门虽然没有开门对外办公，可是内部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有人出入，右院是专门监管医官考核升迁培训和教育等职责的机构，在左院边上就是试院，每年就开启两次，现在秋闱已经开了第三天，原本大锁只有秋闱结束后才可以打开，此时猷大人站在门前手举令牌喝道：“奉令开门。”
“猷大人！”在通往试院的内部大门口有个青衣的年轻官员，拱手问道：“猷大人，您知道规矩，未糊名送左院转录之前右院门不能开！您这是？？”
这道门，是右院通往试院的内部通道口，并不是试院的大门。这个道路是把卷子送到右院时候才开启的，试院也称为中院，院左边是左院，右边是右院，左院那是监察监督记录医案和进行科研以及刊印校对医书的部门。
按照朝廷法度，这中院也就是试院进行医科考，参加医科考的叫医生，这时候还是学生才叫做医生。全称应该是医科生员。这个官员就是看守试院通往右院门的小官，卷子从左院被转录之后送回来，由这个小官送右院审理卷子。
这样右院看到的卷子就被左院由专人处理过的，可以有效防止作弊，上面医生的名字被覆盖了，也就是糊名制。
这被封条糊住名字的位置其实记录的也不是医生的名字，而是一个档案编号，只有右院才知道这个编号对应的人是谁。左院是不可能知道的，左院拿到医生写的卷子之后，要有人抄录一份，这个卷子递交给右院去批卷。
一切制度和朝廷科举用的是一个规矩，所以无论规格还是规模都是庞大的，每年都有无数的医者以医生的身份来试院参加考试，这也是鱼跃龙门的机会。
大夏朝对医者选拔也是格外重视，纵观秦朗自认为了解的历史来看，没有一个历史时期能这么重视医者的考核，这里的严苛程度也让秦朗膛目结舌，通往这道小门的走廊周围就布满了各种朝廷的文告，上面朱红大印代表各级政府的命令，上面写着各种考场的规则还有违规的处罚，最重的砍头就看到十多条。
最触目惊心就有一条，未录名者被送入闱者不问情由斩立决。哎呀妈，我这么进去是要砍头的啊！！
猷大人显然是认识这个官员的，拱手把令牌递上后说道：“此乃右院判令，勘验吧！我是奉令行事。朗大人高抬贵手放行吧。”
“闱试三日！送人入内，依律斩立决！您知道这代表什么吗？”朗大人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令牌，确认这是有院判的令牌没错的，可是这猷大人这样做明显坏了规矩，说不得大家都跟着完蛋啊。自己在这里监管送卷一职已经快八年了，经历过十六次闱试，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明目张胆的送人进来啊。
开国以来，不是没有人想通过办法送人进来，可朝廷也严令禁止了，从以前的削官夺爵到了现在直接就不问情由斩立决，就是当场斩杀啊，那里面可是朝廷两命带刀金吾卫值守。
就算自己让你进去，这金吾卫只听皇家的，每个州就派了两名金吾卫卫士终身镇守，为的就是震慑同样也代表皇家恩典的隆重和展示皇权威仪。
这金吾卫实际就是皇家仪仗队，平日就站在宫门外充当依仗，一个个人高马大标肩宽腰圆，穿上御赐的黄金战甲，手持长柄三尖大刀站在试院门口堵着。一旦有人靠近不问情由直接一刀劈下，那是真的砍人不犯法。
这些金吾卫在京城里面也就是一个仪仗兵的身份低微，可是在各个州那就是代表皇家脸面，都是身带皇命的，平日好吃好喝，每年就站两次岗，还不好好看门啊，每个都精神抖擞就指望每年两次露脸机会，卯足了劲头等着人头送来啊，据说砍了头还能领赏，皇帝给他们定的赏格那是一个人头值一百两，不问情由，而且一辈子就砍一次头就直接回宫升伍人长，要是一辈子没砍一个那么就蹲到老死为止，是终身制的。
每年所有人在这两个金吾卫面前都提心吊胆的，无他就是怕这群疯子拿刀砍人，就这试院开医科时候他们才有执法权，还不好好利用一番啊，升官发财就今天了。
“大人！您就饶了我吧，就算皇命圣旨都不一定能开大门，您没看大门那边都是灌铅入锁的，不到时辰不能开门。就算我放你进去，他也进不去号房！每个号房都有名字的，不可冒名顶替……您回吧，别难为我了！”说着话这位朗大人双手把令牌奉还了，这事情不能办，自家性命要紧啊，你送进人去我就一起跟着陪葬，而且规矩是进去一个，全院同罪，也是砍头的下场。
“这是右院判手书手令，依太宗皇帝谕，右院判可以在闱试三日内用金批令牌保一人入试，这个可以吧！”说着猷大人从怀中拿出一封恩师给的书信，还有一个金色的令牌。
这令牌就不一样了，这是皇恩浩荡，授权每个州的右院判一个送人情的机会，令牌只能用三次，也就是终身只能使用三次，一旦到了次数就要上缴回太医院了。
这是一个特权，州级别右院判主官整个州的医者考核升迁，难免遇到门生故吏需要照应，如果这些人从中作梗使什么手段和左院判一起狼狈为奸，那么医科就乱了套。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太宗时期整治天下吏治。就发现天下九州无一个右院判没有腐败劣迹，要全杀了也不行啊，不惩治也不行。光杀人也解决不了这个隐患啊。
所以就制定了一条规矩，算是折中手段，就是授权右院判可以使用三次金牌，这样你就别乱安排人进去了，可以通过正规手段举荐人才，也不管你举荐的是谁，但是就三次机会，用完了你要再胡闹我就杀人了哦。
当然为了制衡啊，给了左院判也是一道金牌，那就是三次监察权，用这个令牌代表左院可以无视右院院判令行事三次，一旦左院判有什么政令无法传达受到右院判阻挠的时候，只要人家拿出这金牌来就代表皇权威仪，那么州级别的医政命令以左院判下达的为准，也同样三次。
这一次就是方大人给秦朗专门开的后门小灶了，这枚令牌自从上任以来可从来没有用过，为了送秦朗进门，就动用了金牌。
掂了掂手中金牌，朗大人无奈摇了摇头，咬牙说道：“看来方大人是铁了心要用这一条律例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敢拦着了，再拦显得我朗某人不识抬举不是？！”
“来人啊，开门！”这边就有小吏看门人连忙把铁锁打开，吱呀吱呀声中大门被推开了。
从令牌上面扣了一下，抽掉里面一块金条拿在手心中，把金牌又还了回去说道：“猷大人，令牌您拿好，这上面用了一次了，还有两次机会，这震牌金批我抽掉一根，用来做见证。”
“理当如此，还请写一封书函，保我等进去吧。”猷大人收下令牌反而叫人家写书函。
朗大人抽掉的是金牌之中卡着的一根金批，就是一个黄金圆柱体，里面写着右院判的名字，代表金牌被用了一次，这是一个证物，不算私自放人入内，是凭牌入内的，符合规矩。
那猷大人要求写的书函就非常重要了，这是通行证，要他做见证，来证明是通过合法渠道进入的，到了里面要是没有这么一封书函保命，那么金吾卫大刀可直接砍猷大人脖子哦。
“大胆！朝廷医科试院，擅闯者杀无赦，拿命来！！”刚刚走到试院的大院里面，刚现出身形就听闻一身雷霆断喝，一个顶盔贯甲的壮汉高举大刀就冲了过来，那个架势就是挥刀砍人的动作。
猷大人连忙高举金牌挺胸喝道：“右院判令皇家御赐金批令牌在此！依律报送人才入试，金吾卫不得鲁莽！”
“刀下留人！”
这大刀可是已经落在猷大人发冠之上，猷大人还是那张死人脸，不过嘴角也是抽动了几下，金光闪闪的大刀还是停下了，只要稍微向下一点这猷大人这个人头就滚滚而下。
“老二，收刀！”
“咣当！”大力的把大刀的刀柄顿在地上发出巨响，这金吾卫怒目圆睁得紧紧盯着猷大人，只要他敢乱动这刀还是挥出去砍脑袋得。
人头也不回的叫道：“大哥！为啥不砍？一个一百两啊，咱们蹲这里八年了，砍一个咱们回京升职了啊。多好机会啊！”
后面一个金吾卫不屑的推了一把说道：“胡说八道，我们在这里是奉了皇帝令谕镇守试院，那里是为了升官发财嗯？这人不能砍，问了才行！”
“问啥？依律斩立决！不问情由啊，还问？”
也不管这个叫老二的金吾卫在后面嚎叫，冲着猷大人略微用下颚点了一下，把手中大刀一横说道：“金牌书函凭证呈上，退后三步。”
猷大人连忙把手中的令牌和刚才进门朗大人签押的书函放在这金吾卫横着的大刀上面，然后拦着秦朗向后连续退了好几步。
慢慢把刀抽回来，看了看手中令牌，又看了一下书函之后，这个金吾卫点了点头挥手说道：“依律可以入内，一次一人，他能进，你不行！人交给我们你走吧。……现在转身走，稍有迟疑，斩！”
猷大人略微拱手，拍了拍秦朗的肩膀头低声说道了一句保重，就转身快步原路返回，这时候就算人称冷面猷的猷大人都已经冷汗连连湿透衣背了，要不是他本身就面瘫脸，时刻都看上去无惧无畏的样子，早就看出他其实非常的慌张失色啊。
“你！进去吧！”一手拉着秦朗，走到大门前，推开大门就把秦朗扔了进去，秦朗一个趔趄趴在了地上，这金吾卫随手把试院大门关闭。
“大哥？为啥不砍啊，这送人进去兄弟是要掉脑袋的啊！”
鼻子哼了一声，嘴一撇，这位金吾卫慢悠悠开口说道：“是要砍，可人家金牌护身那是不能砍的，叫你小子多背律条就是不听，光惦记一个人头一百两，你咋就不看看下一句？但凡右院判凭御赐金批令牌报送人才者可入。斩杀者金吾卫诛三族。
要不是哥哥我刚才叫你刀下留人，你祖孙三代都要陪葬，笨蛋弄清楚了，就算有人闯进来也要问清楚，那个不问情由是皇帝懒得问，不代表我们不问，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