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远当然不是户籍警，只不过如果有人去查他的身份，就会查出他是某处派出所的户籍警，这只是个保密工作需要的假身份而已。
反正都是公务员嘛，杨文远心安理得。
除了身份认同之外，杨文远也很清楚内心的那份燥动，带他的老师看过来的眼神中总是有警惕，每次做心理评估的结果总是不给他看，他又不傻，种种方面已经显现得很清楚了，他就不是个“正常人”，反社会人格大概称不上，不过难以与他人产生共情是事实。
即使如此，杨文远还是安安分分地干下了这份工作，全凭优秀的“业务能力”。
萧玉成是杨文远遇见过最麻烦的“业务”，不仅因为场景内的个人任务，还因为萧玉成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最紧张的一个人，保护比破坏更难。不幸的是，就算他如此努力场景内个人任务还是没完成，出来后一看现实个人任务又是奇奇怪怪的，非常不合本性，想到这里他就有点崩溃。
查出萧玉成的身份顺带得到有关系统的一切情报，对杨文远来说并不难，比起一知半解的萧玉成他了解得更多更深入，对于上一代系统也更加熟悉，接下这个任务也就顺理成章了：与叶子、唐星接触。
杨文远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借着萧玉成开门见山，于是找到便利店来了。
谢明能找来便利店是得益于万雪生的“出卖”，在便利店和唐星吵架之后他气呼呼地回去了，正好碰上找去“大厅”的谢明，果断就把唐星给卖了——内心的某个角落他也觉得唐星放弃这赛季很亏，如果拿了冠军再退役那就可以算是个传奇了。
叶子下楼后看见了一张漂亮脸蛋，能明显看出来是男的但是给人的观感就是漂亮，女性化的纤细与骄傲的微笑糅合起来，带来的是充满攻击性的美。
杨文远微笑道：“叶先生吗？”
“是我，请问你是……？”叶子打定主意，如果对方说“求带过场景”的话立刻装死。
“我是萧玉成的朋友。”杨文远说起谎来毫不脸红，“从系统中出来后就联系不上了，那时候他留了个地址，就是这里，他说叫我来的时候说是你的亲戚。”
叶子心里一惊，道：“萧玉成的朋友？现实朋友？”
“不是，我们在系统里认识的。”杨文远笑眯眯地道，“火星末日我们一起过的。”
火星末日？
叶子一回忆，哦豁，那不是说这位当日和他一起过的？
“你在地面上落点的？”叶子问。
“是啊。”杨文远说道，“你是在飞船上落点的？”
叶子觉得这句话问得不对劲，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下意识地回答道：“是的。”
“哦。”杨文远应了声，“那，你们最近有没有联系上萧文远？”
“没有。”叶子想去看手表又忍住了，掏出手机瞄了眼，“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
“好呀，就说杨文远找他。”火星末日结束得太过突然，当时杨文远和萧玉成还在车上呢，听见系统通告时正好在拐十字路口，一眨眼就出来了，最奇葩的是车跟着他出来了，他就琢磨着同时坐在车上的萧玉成是怎么个姿势回归的。
目前为止杨文远的表现都十分正常，至少叶子只是感觉有点不对劲却找不出问题所在，打电话给萧玉成没想到居然关机了。他并不知道，萧玉成此时正在隔离调查中，手机被没收了，这些当然都是杨文远知道的。
“奇怪。”叶子嘀咕了句，“他的电话关机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关机？”杨文远愣了下，露出为难的神色，“呃，他是想让我以后一起去系统。”
“哦——”叶子说道，“那你应该去‘大厅’啊。”
“大厅？”
叶子简略把“大厅”的事说了下，杨文远听完之后道：“噢，那个地方我不认识，你能带我去吗？”
“行吧。”叶子没有多想，“你等一下，我去拿车钥匙。”
叶子上楼后急急忙忙地找钥匙，随口把杨文远的事向唐星说了句，躺床上以毒害视力的姿势看小说的他突然坐了起来，问：“他问你是不是有人落脚在飞船上？”
“是啊。”叶子道。
“他怎么知道有人落在飞船上的？”唐星问。
“是因为……”
叶子突然卡壳了，对啊，正常来说应该是问“你们落在哪”而不是直接选择飞船，会这么问要么是早有疑问想证实一下，要么就是知道了什么事。
“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叶子叹了口气，“反应不如以前了，烦心事太多。”
“不要找借口，总之警醒点这人。”唐星又躺了回去，“心思有点重啊。”
叶子没有全然不当回事，不过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自个儿身无长物，能图什么啊？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电动车并不大，俩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性挤上去就显得有点滑稽。叶子是下意识地选择了电动车，毕竟是平时的代步工具，真正推出来了才发现不太合适。“大厅”离便利店步行并不远，开车吧太近了，骑自行车吧又累得慌，步行就更不好了，俩陌生人尴尬地走在一起谁也不自在，电动车最方便。
“要不叫个滴滴吧？”叶子道。
“不用，就这吧，挺好的。”杨文远说道，“我还可以顺便认认路。”
俩人就这么上路了。
“叶先生以前当过兵啊？”背后传来了杨文远的声音。
“是啊。”叶子说道，“早退伍了。”
“回来读书？”杨文远继续问。
“没读上，读不下去，脑子不好。”叶子察觉到问题了，不过也有可能是萧玉成说的。
“因为你的战友死了？”
这个问题令叶子停了下来，回过头盯着后座的男人。
杨文远的坐姿特别好笑，像只无尾熊般扒在后座上，展开一个微笑：“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杨文远，隶属国家安全部门，这次来见你是为了系统。”
叶子一挑眉毛。
“便利店那里不太方便说话，唐星到底是个普通人。”杨文远一点儿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一撑腿站了起来，“有椅子，看。”
路边的人行道花坛铺了一排木条，做成简易休憩处，正值上班日一个人也没有，倒是个谈话的好去处。
杨文远主动递了证件，叶子没看：“我又分辨不出来，也不懂保密部门，你给我看也没什么意义。”
杨文远没有坚持，收回了证件道：“我的主要任务就是和你们一起进系统，监视系统的发展进程，维护社会安全及稳定，毕竟系统这种东西超过人类科技太多，谁也不知道会发展到哪个地步。”
叶子一直默默听到这里，突然道：“林哥在系统里还好吗？”
杨文远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这是报复我先前套你话吗？”
“不是，我是真心认为林哥和系统有关系，甚至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系统。”叶子举起手腕露出手表晃了晃，“认得吗？”
杨文远摇了摇头：“林哥的东西？”
叶子盯着杨文远一会儿，确认没有撒谎的迹像后道：“你既然想要加入我们，总要给点好处吧？”
杨文远没有废话，直接从手机上发了点文件过来，对于他会知道手机号码这事叶子一点儿也没觉得惊奇。
那是一份名单，“天上会”三个字出现在其中时叶子就明白这是什么了。
“你是不是带了卵回来？”杨文远问道，“如果嫌麻烦可以卖给这些组织，价格虽然有点低但是这些人不会深究你的身份。”
“你给我这份名单不会仅仅是方便我做二道贩子吧？”叶子不客气地道。
“我们对于这种民间组织并不会太过在意，问题就在于，这些组织获得的东西已经远超他们所能控制的范围，而他们可能都没意识到这件事。”杨文远的表情严肃了起来，终于有了点官方代表的派头，“好比这个卵，青春-药啊，没有人能够拒绝。据说有些国家已经展开研究，试图借此开发出返老还童的药剂，同时这东西还可以治疗许多退行性疾病，比如早衰症，可以说靠着这东西制造一个新的国家经济支柱都不为过，在目前的全球化以及全球经济战的背景下这东西有多少价值你应该能明白。所以，我们不能放任这些组织胡来，但是强硬地管理又不方便，主要是系统的这个模式很麻烦，充满了太多不确定性，所以，目前的顶级组织‘大厅’就是个非常合适的接触对象了。”
叶子沉默了下，道：“但是进出系统并不是能控制的，带出来的东西也不好控制，我们试了几次，进出时带的东西都有不确定性，有时候我们以为能带进去的没成功，以为带不出来的反而带出来了。”
“所以说才要先观察。”杨文远想到自个儿带出来的那辆车，经过检查和现实世界的车半点差别也没有。
“萧玉成带来的那些是什么人？”叶子问道。
“可以说打手，不是我们的人，放心。”杨文远立刻道，“我无意在‘大厅’做什么事，你就当我是个被拉进系统的普通人吧。”
这一次叶子沉默的时间更长了，过了许久后才道：“你没有回答我关于林哥的事。”
杨文远笑得很意味深长，嘴巴闭得紧紧，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
叶子叹了口气，官方“援助”是盼来了，但是有点与想像中不同。
“能支援点武器吗？”叶子试图讨价还价。
“看情况吧。”杨文远也没有一口说死。
“看什么情况，进去前又不知道是哪个场景。”叶子没好气地道。
“我是说看你们人的情况。”杨文远好笑地道，“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啊，大多数人连枪的保险是什么都不是明白呢！”
叶子强调道：“所以才说从平时抓起！训练多流汗……”
“战时少流血。”杨文远接口道，“我懂。”
这又是个无聊的普通人，杨文远心想，相比之下还是萧玉成有意思，尴拍马屁的举动特别好笑。
俩人在路边达成初步协议，重新骑上小电驴没几分钟就到达了“大厅”，令叶子意外的是大门处居然围了一批人，定晴一看，发现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这回可是名符其实的亲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