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凯尔迅速意识到了这一点，回到画廊从监控中找到芬顿大师在画廊里评价端羽的那段话，发给了各大媒体, 然后就是一轮接一轮的宣传。
芬顿大师的名字在艾克联邦家喻户晓, 他的代表作现在还在艾克联邦国会大厅熠熠生辉，他是艾克联邦历史上一颗闪烁的璀璨星辰，在艾克联邦居民心中的地位不亚于拉斐尔于古地球。
媒体接到这个消息后, 顿时像一滴水落入了沸腾的油锅, 媒体炸了。
连着一周，冰澜星和艾克联邦主要星系的星球, 只要是具有一定经济实力和较高艺术欣赏水平的星球，星网上的头版头条都是端羽的名字和他被芬顿大师高价买走的画作。
所有人都迫切的想知道这个画家是谁。
他在艾克联邦的信息不多，大家只知道他来自冰澜星，在冰澜星上留下了几十幅杰出的画作。
画廊本来就有大量收购某一位籍籍无名的画家画作, 然后炒作，炒高画价以高价卖出的习惯。
凯尔虽然不做这种事，但对具体流程还是大致清楚的。
他也是个油画业内的专业人士。
芬顿大师的赞扬就是他们立于不败之地的法宝, 媒体宣传星网宣传，其他油画大师发声对端羽油画的意境大加赞赏。
一时间，芬顿大师的那句“他的原料是幸福、欢愉和恬静，他的油画能给人力量, 心怀光明驱散暗夜。”也像是新的谚语似的流传遍了整个艾克联邦。
凯尔的反应已经算是快的了，但是在星币面前总有人跑在他前面。
三天前, 艾克联邦首都星的汉克拍卖行宣布端羽的三幅真品画作将在汉克进行拍卖, 欢迎收到邀请函的贵宾莅临。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汉克是整个艾克联邦最大的拍卖行, 他们拍卖的商品有苏维女王王冠上的宝石、古地球的绢质手卷还有大名鼎鼎的凌冬之星，汉克拍卖行是公认的贵族和富商最爱踏足的艺术品购买地，端羽的作品竟然能进入到汉克拍卖行，跻身其中。
凯尔得到这个消息时
，又幸福得差点晕过去，对于一个油画画家来讲格调是很重要的，从落魄潦倒的画家，在沙龙上和另外一群穷酸画家抱群，一步步得到油画界的认可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磨难和时间。
而端羽，他的起点就是芬顿大师高价收藏他的画作和汉克拍卖行拍卖油画。
这个起点可谓羡煞旁人，令其他人望尘莫及了。
汉克拍卖行在艺术品领域的地位无可撼动，根脉延伸到艾克联邦的每一个星系里，但冰澜星地理位置特殊，汉克拍卖行时间又紧，收到的三幅画作只算做中上。
即使如此，今天上午在汉克拍卖行举行的拍卖会上，当轮到端羽的拍卖油画作品时，也分别拍出了八百万、九百五十万和一千二百万星币的价格。
听完凯尔的介绍，端羽觉得自己胸腔上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激动得满面红光，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当初凯尔四万星币买走《月色》，他就激动得在心里把凯尔叫做“甲方爸爸”，“甲方爸爸”就是他的恩人，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给了星币还不听话，那不叫忤逆不孝么？
四万星币就足够他滑跪将《月色》按照凯尔的想法反复修改的了，现在是一千两百万星币，不对算上其他两幅的拍卖画作，他的画作一天只能狂揽近三千万。
端羽兴奋激越得面色红彤彤的，像盛秋时节压弯了枝梢的红苹果般诱人。
他刹那间意识到了自己画作的价值，端羽手捂着胸口，向后倒去浑身酥软，不住眩晕，连眼前都有细密的黑色光斑飞虫似的掠过。
“我喘不上来…气了。”端羽虚弱求救道。
“快，找个袋子像我这样呼吸。”凯尔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个牛皮纸袋，正对着纸袋不断用口呼吸，闻言迅即对端羽道。
端羽勉强直起身，从桌面下找了一个他从储藏室拿颜料管用的纸袋，把颜料管倒在地上，学着凯尔的模样单手拢着纸袋口缓缓呼吸。
两人在全息视频通讯里，隔着浩瀚无垠的宇宙在两个联邦内一时只能听到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和纸袋收缩再撑起时发出的声响。
场面鬼畜。
随着不断往纸袋里吹气，再吸入温暖甚至有些浑浊的空气，端羽手指颤抖与呼吸微弱的情况逐渐好转。
凯尔是alpha，而且以他熟练找出牛皮纸袋的速度来看，这已经是他这一周内不知道第几次经历这种情况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端羽放下纸袋，眩晕情况消失，呼吸逐渐恢复平静，仿佛笼罩着一层白蒙蒙的阴翳的双眸前视野也变得重新清晰了起来。
两人手里各有一个纸袋，不由得面面相觑，尴尬而不失礼貌的一笑。
“哈哈哈。”凯尔忍不住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端羽本来不想笑的，但凯尔的笑声太有感染力了，再加上他也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了，忍不住笑倒在沙发上。
为了星币，两人激动到浅度呼吸性碱中毒也是太丢人了。
笑了半晌，凯尔放下纸袋，又拿起香槟恢复了他绅士的模样，轻啜了一口香槟，手腕晃动着郁金香型的香槟杯优雅道：“我会将《雪景》售出赚到的星币抽成后打到你的账户里。”
“你在自由联邦的账户号码是多少？”
端羽答了，凯尔拿起钢笔，俯身在茶几上记在一张纸上，颔首道：“我会尽快打给你的。”
六百万星币，抽成百分之十后，端羽能拿到的就是五百四十万星币。
艾克联邦和自由联邦因为双方都是从古地球来到陌生的星系创建联邦的，在虫族大战后，双方握手言和不再作为相互提防的对手，而是决定共同发展，通过时间的磨合也许双方联邦能合二为一面对浩渺宇宙。
这几年连政府和军方的人员在两个星际间调动都是常事。
像凯尔这样的商人和克莱因端羽这种拥有两个联邦身份的人，在当地建立企业一般是在当地上税，不过端羽没有入职，他可以自由选择在哪个联邦缴税。
凯尔的意思也是让他在自由联邦自己去缴税。
“好的。”端羽颔首。
“对了，你还有七幅画在画廊寄卖，我想问问你
，是想继续跟画廊合作还是…”凯尔声音逐渐变轻，但态度还是极为真诚的。
“我们的合约还没有到期。”端羽诧异道。
“但是你现在的画作的价值已经比我们画廊其他画作的价格加起来还高了，继续由莫里斯画廊运作和售卖你的画作，好像有些不合时宜。”凯尔坦言道。
“不用了，以后我的油画还是由你来卖，我相信你。”端羽微停顿了一瞬，轻声道。
刚到冰澜星的时候，他们举目无亲在街头都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走，是凯尔给了他们一笔星币，后来他更是没少带自己出去看画展，在好吃的餐厅用餐，虽然随后知道他另有目的，但他仍是自己遇到过的少数愿意向他展露善意的alpha。
他始终是对凯尔心怀感激的。
鸡贼是鸡贼了一点，但他是个阳光开朗心思澄净alpha啊。
端羽唇角不禁漾起浅浅的笑意，祝福他找到一个相爱的伴侣。
凯尔注意到他提起的是“莫里斯画廊”，端羽回应他的时候说得却是相信他，不由得心底微微一动，随即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失落中却又伴随着释然。
端羽对他或许没有情感上的触动，但他们仍是朋友。
更何况…
“你当初拒婚我就对了！”凯尔由衷道。
“啊？”端羽一时转不过弯来，他时常觉得凯尔脑子里有一片那拉提草原，他的思维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自由的奔驰着，他骑着纯血马都撵不上凯尔的思路。
“现在你的alpha可是冰澜星的首富啊，杜克夫人都对他赞不绝口，别说是冰澜星了…他在附近星系恐怕也是首富了吧？”凯尔酸溜溜道。
现在端羽alpha的生意重心都已经回到自由联邦了，在艾克联邦的生意更是极速扩张，短短时间内白手起家，将事业版图迅速扩展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他在冰澜星和附近星系留下了一个不灭的神话。
这种alpha恐怕两个联邦都找不到第二个alpha能达到他的成就。
更不用说他公司发展势头极猛又不失
分寸，每前行一步搭建新的层楼都不忘夯实基础，稳中求进，前程似锦一片光明璀璨。
似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在冰澜星目睹这颗星辰升起全过程的凯尔心底很是羡慕。
“在克莱因这种金光闪闪百年难得一遇的alpha面前，你要是放弃他选了我，我都会替你后悔。”凯尔诚恳道。
他家世虽然还可以，但也不过是冰澜星的富二代，克莱因的身家已经是他难以企及的高度了。
“还是你眼光好，有识人只能！”千里马遇伯乐，换做是他黯淡明珠滚到脚边他也看不出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啊，肯定是一脚踢开了。
凯尔一拍大腿，懊悔连连他怎么就没看出克莱因的经商才能投资轩羽公司呢？
“要不是他不喜欢alpha，我就自己上了！”凯尔恨恨道。
“你冷静一点…”端羽大惊失色，连声道，“不至如此啊。”
为了星币，凯尔都要牺牲色相了？！
“哎…”凯尔长叹一声，缓缓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禁不住迅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都说了什么，凯尔面红耳赤，连连挥手生硬的强行转换话题。
“那我们继续合作？”凯尔问道。
“嗯，我还会把画寄给你的，由你寄卖。”端羽颔首道。
“谢谢你。”凯尔真挚道，停顿一下又思索着含糊低声道，“冰澜星太偏远了，要在艾克联邦首都星开画廊才行啊。”
冰澜星经济虽然发达，但跟首都星比起来就像是米粒之珠与环绕着璀璨星环带的星球相比，一点微光若不可及。
想要将端羽的画作卖出高价，扩大莫里斯画廊选择更好的作品，在艾克联邦首都星开画廊看来是势在必行了，凯尔暗自握拳。
“随你。”端羽听清了凯尔的喃喃低语，耸肩道。
他只要星币按时打到账户里来就可以了。
“我会给你发送新的合同的，抽百分之十有些高了，以后你的画作莫里斯画廊只抽成百分之五。”凯尔双眸真诚道。
这个抽成还要算上包装运作等开销，在油画界
算是一个很公道的价格。
“嗯。”提到星币端羽双眸噌地一下燃起了两簇亮闪闪的火焰，笑吟吟的颔首打趣道：“从抽成百分之三十降到抽成百分之五，当时我和克莱因还在冰澜星的时候，你想到今天了么？”
“没有。”凯尔感叹着摇头，谁能想到他一个抠门alpha竟还会有主动下调抽成的时候，更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爸爸轮流做，他想追求的omega有朝一日成了莫里斯画廊的摇钱树。
凯尔唏嘘不已，修长手指将领带扯松了些问道：“对了，你有已经画好的画作可以送过来的么？以前画的也行，你不是学油画很多年了么，你求学时的画也可以送过来。”
油画虽然是要控制住市面上流通的作品数量，物以稀为贵，但可以拿来给莫里斯画廊撑门面啊，现在端羽的画比珠宝还要值钱。
端羽：笑容逐渐消失jpg
他突然感觉到面前一股热浪袭来，暖煦火红的壁炉篝火仿佛映亮了他的面庞…
“啊！”端羽惊叫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双手抱着微隆起来的小腹，嘴唇翕动着，声音颤抖道，“没了都没了。”
“什么？”关系到星币，凯尔自由奔驰的思维立即投入躯体，迅速追问道，“你的画怎么了。”
“我…我跟克莱因私奔，怕留着那些画，以后在艾克联邦画的油画被人看出来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惹来麻烦，就在和我的alpha离开g2行星前，在家里的壁炉里将以前的画作烧了。”端羽双眸盈泪，泪珠挂在纤长的眼睫上，像染在万籁俱静的夜空上的星辰。
“都烧了？”凯尔嘴唇上的血色迅速退去。
端羽看见他仿佛就看见了自己的模样，痛心疾首的缓缓坐下颔首道：“都烧了…”
他还特意确认过一遍，没有一幅遗漏，此刻回想起来他只想抽自己两记耳光。
“啊！”凯尔想象一下那个画面，油画在壁炉中断裂燃烧化为虚无，仿佛看到了火焰中熊熊燃烧逐渐融化的星币，惨叫一声瘫软在沙发上，身体不时抽搐着，像上岸的活鱼在通了电的铁板上哆
嗦着，险些心悸而死。
“你烧了多少幅？”良久，凯尔维持着后仰的动作，头平放在沙发靠背上安详道。
“四十多幅吧。”
凯尔一言不发，晶莹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唯余抽噎的声音在全息视频通讯两侧都是空寂的室内响起。
从端羽的角度只能看见凯尔高扬起来的下巴，即使看不到凯尔的神情端羽大致也能猜得出。
星币不捡就是丢！
端羽和凯尔如出一辙的财迷，霎时间感同身受的心如刀绞，凯尔损失了百分之五，他可是损失百分之九十五啊！
端羽修长白皙的手指紧攥着胸口，心底泪水几乎将他淹没。
冷静，克莱因每个月给自己五百万星币零花钱呢，两人的联名账户里他更是想花多少就花多少。
克莱因很能赚星币的，区区几千万星币不值一提。
坚强，坚强…端羽不断控制着情绪告诉自己要坚强。
“我回来了。”克莱因挥退佣人示意他们不要出声，自己放轻脚步走到画室门外，手指曲起轻扣有着光泽褐色的坚固实木门扬声道。
听到克莱因略带疲倦却又难掩温柔的熟悉声音，端羽的眼泪刹那间涌出堤坝本就岌岌可危满布裂缝的心房。
端羽从沙发上蹦起来，离弦之箭似的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一把拉开纹理细密的樱桃木画室门，扑进克莱因怀里。
控制不住了！
“克莱因…”端羽悲恸不已，头靠在克莱因肩膀上呜咽着泪流满面。
“怎么了？”克莱因惊诧问道，他很少见到端羽哭得这么伤心。
端羽双腿离地专心的蜷缩在他怀里哭泣，克莱因双臂拥着他，几乎能感觉到他纤细脊背在他怀里随着抽噎动作蝴蝶般轻盈起伏的触感，顿时心疼哄道，“谁欺负你了？”
他的架势就像是端羽一开口说清楚是谁，就要挽起袖口好好教训对方一顿。
“我丢了好多星币。”端羽哽咽着道。
克莱因肩头衣角被泪水迅速洇湿了一小片，颜色略深于周边衣裳的颜色，克莱因察觉到肩头的水痕本已心绪紧绷，闻言心头却
倏地略微一松，星币现在对他们来讲绝不算是什么问题，温声道：“没关系，星币而已就是个数字。”
“多少星币你自己去我们的联名账户双倍划款到你的账户，好么？”克莱因心道，端羽可能是睡觉时做了个噩梦，在梦里丢了星币。
几千万星币呢，怎么可能不值一提呢？
“不好。”端羽崩溃道，啪啪打了两下克莱因肩膀。
“你跟我来。”端羽从克莱因怀里挣开，牵着克莱因的大手走到画室内。
作者有话要说： 克莱因：星币就是个数字而已
泪流满面的端羽：不，不是啊（尔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