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娘去河边洗衣服了，莫含瑶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回去桌子上拨算盘。尽管她习惯心法口算，可学会认算盘打算盘，日后可以做做表面功夫，私下里她随便怎么算都没问题，可有外人在的时候她总不能数手指头吧！
没一会儿醒管家和全福回来了，全福怏怏的，看样子已经被醒管家说教过了。
“小姐，和全福说话的是街头镇上何家的门童，两人岁数差不多，在外面听闲话碰到一起的。”
醒管家说着，全福跪到地上给莫含瑶磕头，脸上眼泪哗哗的淌。这孩子还真是个孩子。
“小姐，全福知道错了。”
莫含瑶没叫他起来，不是她铁石心肠，而是这事严重到能影响他们家未来的发展，对全福的成长也不好。有些小孩之所以长歪，那都是没有人及时引导发现并纠正他的错误。
“你错在哪儿了？你说说看。”莫含瑶看着低垂脑袋哭得伤心的全福。
“小的，小的不该听人哄骗，随他们乱说宅中的事。”
莫含瑶眉心一跳，这小子犯的事儿还真不少。
“乱嚼舌根子着实该打！”她语气重了几分。
全福吓得肩膀一抖，看到莫含瑶凌厉的眼神，又老实的跪在原地继续说：“不该随他们搬弄是非，更不该不当差的时候随意乱跑。”
莫含瑶手撑着桌面，问：“就这些？”
抹了一把脸，全福应着：“就这些，其他全福不知了。”
“你行为无状这是其一。”莫含瑶站起来踱步，“随意插话在外头仗势压人这是其二。办差不尽心这是其三。这些却远远不及一点，你瞧不上那些佃户和农家人，此一点最令人心寒。生为农家子，却瞧不上庄稼人，你说，你这是不是见利忘本？我莫家还算不得高门大户，你便如此作为，换个更好的地儿你岂不是要上天！”
莫含瑶的话一句比一句重，如响锤咚咚地敲在全福的心口，全福惊骇的忘了哭。
“我对你好，那是我念在你年纪小不懂事，可却不是骄纵你去外头肆意横行。我家也是农户出身，不比谁高尚些，更不需要谁替我们正什么名声。如若你不服气不妨去外头问一问，看那些小厮过的是何等的日子！今日这话我便说到这里，如有下次我必严惩不贷！”
全福吓傻了，还是醒管家提醒他才恍惚的磕了三个头退下去。
醒管家：“小姐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小人自去禀报老爷做夏衫的事去了。”
“去吧！”
今日这如娘去洗衣裳也洗得太久了，莫含瑶把算盘书统统收起来，戴上帽子出了后院往河边去。这附近住的人多，每日浆洗衣裳也跟赶场子似的，还未往外走几步路，就听几个人在河边争吵。
“……呸，一个愚作的下人，还敢在我们这里洗，丢你的怎么了，我还没打你呢！”
“你们这些人好生不讲道理，我先来，你们后到。这么宽的河堤哪处洗不得，你们非要往我这边挤……”
莫含瑶听这气极的声音，便知是如娘的。他们这一家子人甚是会装，刚来的时候那叫各自有角色，唬得莫含瑶还真以为是那么回事。没想到才在宅子中过了数十日，一个个的全暴露了本性。
她以为的懦弱都是演技，人家可是个精干女子。现下能在这里闹起来，定然也是对方让她忍无可忍了。
莫含瑶快走，不多时看到了下面堤坝处几个拉拉扯扯的妇人。如娘被围在中间，可就是如此她也没有颓了气势，一人对仨，说话掷地有声。
“我们一直是在这处洗的，谁让你随便乱占地方的！”
“你喊喊，你看这地儿应不应你！”如娘两边袖管撸得高高的手里拿着一根棒槌，这话一出就叫那三人没了词语。
“你们喊不应，这地儿就不是你们的。你们方才扔了我的东西，现下要么你们给我捡回来洗干净，要么下这堤坝下面去洗个澡！”
“不捡，那种下烂货的，别污了我的手！”
“对，滚！别搅乱了我们这片地。原先他们没来的时候，我们这儿还没这么乌烟瘴气，说不定就是她坏了我们这儿的风水。”
众人正对峙着，一个声音轻轻的道：“谁坏风水，谁下三滥？”
“就是那个丑人！”一个婆子一口快的接了下去，待说完才反应过来，这问话的人可不是她们面前站的几个。众人扭头，就看一个戴着粉色纱罩帽的女人缓步走近。
“小姐！”如娘赶紧捡好洗完的衣裳，一双鞋子被人扔到了泥巴沟里，她正要去捡，莫含瑶唤住了。
“这鞋谁扔的，谁给我拿回来。我莫家断不是怕事儿的人！”莫含瑶不轻不重的来了句：“不捡就让她给姑奶奶下河里洗澡，洗够了再上来！”
“诶！”如娘应声，把目光往三人中的一人看。
虽然那纱罩挡住了脸，不过那三人均是一阵瑟缩，好似被什么给盯咬住了，只觉如芒在背。
以前的莫含瑶可不是这般利落的人，她缝人都会笑脸迎，只是这些人势力得很，从来都不给她好脸瞧。莫含瑶这段时间深入简出，又是从坟墓里复活的，这些人怕她不吉利，就想着法子把他们父女两赶出去。却没想到，这两人不光没走还买了地，又是建房又是买下人的，闹得整个镇上都沸沸扬扬的。
赶走他们一般方法眼见着是行不通了，这就一起联合从迷信污秽上做文章。
前些日子禾香还同她说过，镇子上的店铺欺人，给别人一般价，却给她要涨两文。莫含瑶就猜测出了几分，今儿再见这阵仗，怕是这些人没少私底下给他们一家使绊子。这绊子还包括上次的买地，心思实是险恶。
她没听见便也罢，可今儿这些人恰好撞上来了，新账旧账她得找他们好好算一算。
“谁扔的，敢做不敢认？”如娘往前面跨了几步，有小姐压阵，她更是底气十足。
那三个人似是欺软怕硬的主，这会儿都不吭声。莫含瑶一阵冷笑，走过去，照着那三人衣服垛子，一脚踹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