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兔肉的动力，曹大鲲终于动了心思，跟着文清浅走出了野味饭店，就近找到了一个电话亭。
“你打电话，我听着。”文清浅后退了两步，曹大鲲从兜里摸出了一个电话本，用颤抖的手指拨了第一个号码。
“喂，孙总，孙总，我是大鲲啊，过年好过年好……”曹大鲲寒暄了一阵，终于说道：“之前你不是说想在庆县开个出租车公司吗，我寻思现在我不想干了，把我手头这三十辆车低价卖给你……”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曹大鲲这边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最后，他带着哭腔说道：“一辆按照一千，就一千……孙总，孙哥……”
对方显然是挂断了电话，文清浅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忙音，曹大鲲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停顿了几秒，又翻出了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曲经理，你好你好，我是大鲲，陈鲁生的外甥曹大鲲啊，对对，我手头有一批黄大发想出手……”他刚说到这里，对面便拒绝了，曹大鲲只好哀求道：“黄大发没啥不好啊，装的人多还省油，三十辆打包价一万块，就一万还不行吗？喂喂……喂……”
残酷的忙音再一次响起，曹大鲲强忍住了眼泪，又拨了第三第四第五个电话，无论他怎么说，态度如何卑微，对方拒绝起来都毫不含糊，最后只有一个废品厂的愿意按照废铁的价格收购，三十辆车一共五百块。
曹大鲲彻底绝望了，他挂了最后一个电话，泪眼朦胧地看着文清浅，说道：“为啥，为啥啊，一年前的黄大发还是人人稀罕的香饽饽，怎么这么快就……清浅妹子，你让哥哥死个明白吧，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啊。”
文清浅听到他那声“清浅妹子”，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说道：“曹大鲲，你虽然抓住了商机，可是得意的太早了，你只知道闷头赚钱，却根本没有去在意行业的风云变幻，轿车式出租车是必然趋势，在首都开始冒头的时候，你就该意识到，并且及时止损……”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所以，才干脆直接入手了轿车出租车？”
文清浅不想骗他，微微点了点头。
曹大鲲哀嚎了一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蠢，明明赚钱的机会摆在眼前，愣是从大富豪生生变成了穷光蛋。
“喂，长途电话费一共四十七块二，赶紧给钱。”电话亭里抻出一颗头，不耐烦地催促道。
曹大鲲又哭了两嗓子，忽然起身拔腿就跑——他现在上哪儿弄这四十七块二啊？
曹大鲲的腿伤还没全好，一瘸一拐却跑得飞快，文清浅看着他绝尘而去，又看着电话亭的老板慌忙锁门去追，有些哭笑不得——或许，这就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文清浅叫住那老板，给他结了账，便溜溜达达地回到了野味饭店，曹大鲲果然回到这里，此时正缩在角落里眼巴巴地看着客人吃刚才那只兔子，红烧口的，别提多香了。
“老板，给我也做一盘兔肉，给曹老板吃。”文清浅在门口付了钱，便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曹大鲲就追了出来，拉住了她的衣袖。
“咋了，还有啥想说的？”文清浅转过身看着这个手下败将，隐隐有些担心他会揍自己一顿。
曹大鲲吭哧了半天，终于说道：“你之前说，让我和你合作，就还能成为陈鲁生的唯一继承人……你，你，你不是骗我吧？”
“曹大鲲，你现在有钱吗？”文清浅直视着他，问出了这个残酷的问题。
“我还哪有钱啊，你没看我连电话费我都付不起么……”曹大鲲抽噎着，再也没有了往日雄风。
“那我还能图你啥？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我要骗你，你也得有点资本吧？”
曹大鲲把所有的情绪都憋了回去，文清浅说话真扎心，每一个字都让他无比厌恶自己，同时也让他清醒——他不能再这样活下去了。
“那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先把欠何新燕的钱还上，把这条命保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还钱？可……可我哪有钱啊。”
“暖瓶厂的地皮，你还不打算动？”
文清浅终于绕到了自己真正的目的上，曹大鲲听到暖瓶厂三个字，浑身都打了个机灵——这地皮确实在他名下，可大部分的钱都是陈鲁生出的，如果他私自卖给了文清浅，就等于彻底背叛了舅舅，到时候舅舅还会让他做继承人？
文清浅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说道：“他没有别的选择，不让你继承，就只能捐献社会，而且，你们毕竟是亲舅舅和亲外甥，他这么多年把你当儿子一样栽培，不会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再说，还有姥姥呢。”
曹大鲲咬了咬牙，说道：“行，既然他不肯帮我，一心要把钱留给那个野种，那我也不能客气了，卖！这就卖！可是……我这地皮总价才五万，根本不够还债啊……”
曹大鲲贼眉鼠眼地看着文清浅，话里话外都带点恳求的意思，文清浅早就心中有数了，那块地皮虽然只值五万，但是五年之后就至少会翻十倍，谁拿到谁就赚到。
“我出十万，另外五万，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文清浅此话一出，曹大鲲明显松了一口气——只要何新江不再围追堵截，他还能喘上气，那文清浅就又是他的活菩萨了。
第二天，曹大鲲趁着何新江的人换岗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回家拿了所有的手续和身份证件，跟着文清浅去办理了转让买卖手续——公证处公证，工商局过户，乔钧言审阅合同，文清浅做事滴水不漏，这次买这块地更是严谨再严谨，确保在法律上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至于道义上，那就不是她能管的范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