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她凉薄的嗓音如同魔咒。
他一辈子都听不见他们叫他一声爸爸。
一辈子都不相认。
她原先是这样打算的，在他跳下水救赵君雅那一刻，决心才正式下定。
女人狠起来，无人能及。
“不知道换双好点的筷子吗？”黎西洛低声训斥着佣人，“时总昨晚有些着凉，没力气握筷子，你们不知道想办法吗？”
佣人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飙。
其实不算发飙，语气并不愤怒，只是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在怪罪家里的佣人。
“对不起，我不知道时总着凉了。”佣人第一时间道歉，“要不我去拿个勺子？”
“不用。”
时千遇重新拿起筷子，握得很紧，像是要捏碎。
他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
是没力气握住筷子，还是底气不足失了分寸。
压抑的气氛下，风眠开口：“妈妈，我是不是该上学了？”
他提出的话题引起黎西洛的注意，“上学？”
“我想考大学。”
“……”
“我觉得哈佛还不错。”
“……”
哈佛还不错？
这个大学是用还不错来形容的？
黎西洛扯唇，原谅她不理解天才的思维，她的大学学位还是乔景致托关系从英国某个一流大学弄到的，英法语也是经过好多老师恶补才过关的。
果然是她的儿子，和她刚好相反。
既然儿子有了计划，黎西洛自然答应，负责帮他请老师。
时千遇看了眼帮他结尾的风眠。
父子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
他相信，风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他们的关系。
…
公司。
黎西洛一进去就发现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把她看着。
她无所谓。
游艇的事故当然会被有心人发到网上去，尽管时千遇已经让人控制舆情，但还有不少人知道，他是如何见义勇为把赵君雅救上来的。
一下子，他在全城女人心中的形象飙升。
成了最想嫁的男人。
“主管。”助理妹子不知道黎西洛怎么如此淡定，胆战心惊，“你没事吧？”
“我很好啊。”
黎西洛坐下来，端起茶杯抿了抿唇。
言欢在她的旁边坐下，不无担忧地问：“昨晚，你是不是找赵君雅了？”
“是。”
“小清的事未必是赵君雅指使的，其实你没必要……”
“找她叙旧而已。”黎西洛勉强露出一个笑，“你们不用担心我，还是好好工作吧，初稿丢了，又要花一阵子重做。”
“主管，你真的还好吗？”
“是啊。”
“那你……也不该拿空杯子喝水啊。”
闻言，黎西洛看了眼自己正在喝水的杯子，杯底空空如也。
眼底浮现出浅浅的尴尬，她耸了耸肩，一笑带过，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办公室看起来寂静，但大家各有各的心思。
他们看黎西洛的目光，自带一顶绿帽子，稳稳地落在她的头上。
有同情也有心疼，毕竟黎主管待他们还不错。
一上午不知不觉过去，门口来了人，助理妹子小声地提醒：“主管，外头有人找你。”
黎西洛坐久了，刚好想站起来活动活动，没有看是谁便走出去了。
看清来人，她并不意外，只是懒得搭理，转身要走。
“你走什么。”赵君雅喊住她，“心虚吗？”
“我心虚什么，昨晚是你自己跌下去的，我可没推你。”
“如果你不吓我，我怎么可能掉下海……反正和你脱不了关系。”
黎西洛这回是真的笑了出来。
从昨晚到现在她都在假笑，唯独赵君雅能让她真的感到……愚蠢的欢乐。
“你拉不出屎，是不是还要怪地球没吸引力？”黎西洛讽刺道，“那么大的波浪怎么没把你冲走。”
“你！”
骂不过她，也没底气，赵君雅沉默一会，突然冷笑，“还不是因为时千遇出手相救，不然我命丧黄泉了，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感谢他。”
“感谢他，你跑我这里得瑟什么？”
“我想告诉你，我们扯平了。”
扯平？
什么意思？她是来搞笑的吧。
黎西洛环手抱胸，晴朗的眼眸染着浓浓的讥讽，“哪里扯平了。”
“六年前你落过水，我昨晚也经历了同等的遭遇。”赵君雅像是在认真地陈述，“本来我肺部感染该住院的，但我就是为了告诉你。”
她的意思是，她不欠黎西洛的了。
她们的脸都被毁过，两人也都在海里游了一圈，所以恩怨两清，各不相欠。
赵君雅说的每个字，都让黎西洛想笑。
已经不能用愚蠢形容了。
凭什么扯平。
如果真要平等的话，赵君雅也应该经历破产，被最爱的人毁容，以及心死跳海自尽即便被救起仍然昏迷几天几夜。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以后我不欠你的。”赵君雅一字一顿，“而且，我要和你公平竞争时千遇。”
最后一句，黎西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别以为你有一张漂亮的脸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的孩子不是他的种儿，而我不一样，家境和条件都比你好。”
“嗯，所以你追求他，还要公平。”
“怎么，你不情愿吗。”
“不啊。”黎西洛笑了出来，“你要是想要的话，拿去好了，他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你别骗我。”
“嗯，不骗你，要不要我把他亲手送到你的床上？洗干净那种。”
黎西洛说的每句话都在认真地陈述，口齿清晰，音调不高不低，像是开会说的每个字句，正儿八经地陈述，完全不唬人。
赵君雅信了，脸上逐渐浮现出欣喜。
办公室里，助理妹子贴着玻璃墙挤眉弄眼，各种摆姿势示意。
黎西洛眨眼，似乎不明白，又似乎明白。
等她听见皮鞋的脚步声后，才确定助理妹子指的是什么。
回过头，正对上时千遇的双眸。
比昨晚的还要漆黑深幽，能将她一眼望穿似的，浑身的戾气抑制不住地往外散发，气场震慑得办公室里的人都不敢出来迎接。
“我在你眼里一文不值？”
暗哑低沉的男声近在咫尺地响起，不可避免的身子被他抵到墙上，退无可退，黎西洛往侧面缩了缩，头皮发麻，秀梅紧蹙。
“想把我送到别人的床上？”
再一句，他直接双手撑着她后面的墙，形成一个圈，将她困得死死的。
“还要把我洗干净？”
最后一句，男人明显地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