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西洛缓缓走到边缘，注视着下面，因为太黑，什么都看不到，呼呼的海风在耳边叫嚣着。
周围好像静了下来，连那些狐朋狗友的闹腾声都静了。
抬起的手搁在栏杆上，触感冰冰凉的，她的大脑很空。
如果，赵君雅就这样没了的话，她该怎么做。
是不是没人还她一个清白了。
她对那份可有可无的清白其实并不在乎，她只是希望赵君雅在生与死之间的边缘徘徊，痛苦着。
这次的晚风比六年前凉许多，吹得她浑身僵硬，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无边无际的海和夜色，如同黑布一样将她笼罩着。
等她缓过神来，周围的人开始尖叫。
赵君雅落水了。
早在第一时间，就有小姐妹看见这边的情况，但不敢跳下水所以去找救生员。
这里的救生员，可有可无。
被外界声音占据着的黎西洛突然感觉到肩上一痛，回过头，猛地对上男人熟悉的目光，惊得她眉头蹙紧，“你怎么来了。”
时千遇一句废话都没说，“她是不是从这里跌下去的。”
她大脑愣了片刻。
她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听说她来了还是为了赵君雅，但男人紧张焦急的脸色让她猜到他不会说的。
“是不是！”时千遇的语气更逼急了些。
她现在很乱，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该和他吵架赌气，如果她还想要赵君雅活着的话。
“是。”不算理智的嗓音从她唇中吐出，“但已经有两个救生员下去了，你想做什么？”
她看见他身上穿着的鲜艳的橙红色救生衣。
因为太过匆忙所以原本的衬衫泛起皱褶，显得凌乱，和他以往一丝不苟的形象并不般配，碎发被海风扬起，在原本儒雅的气质上增添几分桀骜。
他没说话，但人已经逼向了栏杆。
“你是不是要下海救她？”黎西洛呼吸一窒，用她自己都感觉的陌生口吻陈述，“她下海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你要救她，从此以后，我和你再无瓜葛。”
在这一刻，黎西洛感觉自己就是条毒蛇。
没有人比她还要阴毒，比白雪公主里的皇后还要坏心肠。
她这么说不是为了试探也不是威胁，她仅仅是想看着他为难。
“抱歉。”时千遇背对着她，嗓音沙哑得厉害，“那两个救生员技术很水，我必须要去救，就算是陌生人。”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话，显得你无私而伟大，而我自私又小气。”
“对不起。”
“我再说一遍，你确定要下跳下去吗？”黎西洛一字一句地陈述，“我还要告诉你，舟舟和风眠是你的亲生骨肉，如果你跳下去，他们永远不会叫你爸爸。”
男人的眉眼染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握着栏杆的手，上面青筋一点一点地爆起，大半张脸都被夜色遮住了，也遮去他看她时眼底的最深情和无奈。
“我知道。”
四目相对，不闪不避好一会，久得她以为耳边的一阵劲风是他回她身边所带来的，直到眨眼后才发现人已经消失了。
女人漂亮的手指轻轻得弯了起来，当做简易的梳子，梳着自己被海风吹乱的长发，漫不经意的动作，透着无极限的风情和魅惑，可她的脸蛋是极冷极冷的。
从未感觉自己有多恨他。
恨到极致是没有一个度的，也是不自知的，但现在她似乎明白了。
人的心和身体是分开的，就像六年前他们刚在一起，他对她冷漠，但床上完全不同，好像换了个人，给她无数次产生亲密无间的错觉。
她嘴上说着恨，可被他挑逗后还是心甘情愿躺在身下做俘虏，他每次温柔吻她的时候都令她怦然心动。
如若是真的恨的话，就像现在，她已经产生就此一别两宽的想法。
她的手捏着栏杆，似乎要将上面的漆扣下来，说不出的感受，只知道浑身的血液都在疼痛，像是注射奇异的蛊虫似的。
“你要跳下去吗。”
身后，传来一个暗哑沉静的男声。
转过头，她看见身长玉立，被夜色衬托出更加暗黑深幽气质的男人，原先被搅扰的情绪一下子回来了，她以轻笑缓解，“我为什么要跳下去。”
“跳下去，让他做个选择不更好吗？”
绯色的唇勾起讽刺，“那未免太幼稚了。”
“你刚刚的做法很成熟？”
“偷听的行为不仅不成熟，也很不要脸。”她这回的浅笑是认真的，正儿八经地在讽刺。
对于她的不屑和嘲弄，赵湛没放在心上，可有可无，站在她另一侧，“你要是跳下去的话，我会救你。”
耳边仿佛又静了。
黎西洛被这句无波无澜的话听得一时间怔住了，数秒过后，她口吻不变，“所以，你妹妹现在就在海里你见死不救，却准备救一个还没跳海的外人？”
“有时千遇在，她不会死，但你不一样，他不会救到你，如果你真的跳了，我不下去的话你肯定没了。”
乍这么听来，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是一种推测，但黎西洛的心凉下去几分，一句话也没说，静静看着海。
身后是一些慌得手忙脚乱的人。
他们什么都没做，却叫得比谁都要大声焦急。
寂静比喧闹可怕得多。
黎西洛不想知道时千遇为什么会在这里，事情过去半小时后她仅有的好奇心也消磨了。
落水的人救上来了，两个救生员确实没什么用，甚至自己都呛了不少水快要窒息，好在医护人员早就到位，上来后开始救援。
“君雅还活着，没事，大家不要担心。”那些狐朋狗友们开始说事后话了。
“哇，时总好厉害，多亏时总，不然咱们的君雅都不知道会怎样。”
“英雄救美，太令人羡慕了，呜呜呜，我也好想落水。”
时千遇半倚在栏杆旁，湿漉着头发，眉眼和身子还在滴水，冰凉的指尖泛白，无视一切外界的声音，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她的身影。
猛地被他看见一袭红裙，但转眼间，又不见了。
心脏仿佛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