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门口。
赵君雅手上湿漉漉的，滴着刚刚洗过手的水，也滴着才沾染不久的血，她整个人懵然发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经仿佛被冻住似的，大脑空白一片。
犹如一个只会说话和大喊大叫的僵尸，被吓哭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着，恐惧和惊慌充斥在眸中，煞白的脸色良久缓过神来。
而在她的对面是身子摇摇欲坠几乎没有支撑即将要倒下去的黎西洛，单手扶着盥洗台，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
不同于赵君雅的慌张，她自始至终都是冷静的。
冷静到可怕。
她浑身上下唯一在动的只有腹部汩汩流出的鲜血，将包臀裙和雪纺衫都染红了。她喜欢红色，年少时穿白裙是以为他喜欢，但实际上她生了一张媚然的脸蛋，不适合纯白。
“你疯了吗？”赵君雅歇斯底里地吼，因为畏惧而不敢靠近一步的双脚在原地挪着。
黎西洛低头看了眼插在自己腹部的军刀。
有那么一刻她挺想把这玩意拔出来的，这样流出的血更多更显目，但她实在不想在医院多住几天，抬起的手只能放下。
“六年前，他对我说，欠人的就该还清。”黎西洛已经在缩减言语了，因为她感觉没说一个字伤口就更痛，可她还是忍不住，“赵君雅，欠我的，你也该还了。”
“我没有欠你！”在恐惧的边缘徘徊久了，连自己都能骗到，赵君雅强词夺理，“是你自己跳下海的，我没逼你！”
越说赵君雅越紧张，六年前的事她知道得最清楚，但也因此，她会心虚得在每个噩梦里都梦到这些，梦到有个人披头散发穿红裙来要她的命。
“不要——”赵君雅终于还是泣不成声地哭出来，“你是故意的，是你自己把刀插进去的，和我没关系！”
自己把刀插入腹部，自杀的吗。
黎西洛唇角勾起浅薄的弧度，也许她真的能做出来这种事。
可这一次，赵君雅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不是你因为发现这把军刀是你哥哥的所以来抢夺，结果不小心伤到我了吗？”黎西洛浅笑着，“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和警察说。”
发生了什么只有她们两人知道。
就像六年前。
赵君雅自己拿硫酸不小心泼到自己的脸上，结果趁此机会冤枉到黎西洛的身上。
在被告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情况下，那就是凶手。
“证据……”赵君雅的大脑突然清醒了，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和黎西洛争夺军刀，所以她的指纹留在上面，如果想消灭证据的话，必须尽快把指纹洗掉。
趁着黎西洛现在虚弱没有还手的机会，她立刻冲过去，只不过手还没有碰到刀子，衣领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扳了回去，赵君雅整个人都被拎出两米开外，重重地跌在地上。
及时赶来的男人没说话，脸色苍白寡淡，撇开多余的人和东西，径直走过去将蜷缩在墙角的黎西洛抱了起来。
可能因为身子扭曲所以伤口产生痛感，她低低地哼了声，音量不大，但如同刀尖一样戳到男人胸口最柔软的地方。
…
手术室外。
等候不知多久的男人站在窗外。
眸中倒映的是万物，心里惦记的只有一人。
垂下的双手不知何时握紧成拳，一直保持原有的姿势没有动过，黑色西装西裤下是颀长高大的身躯，俊美的容颜引得路过的小护士多看几眼，但阴沉的脸色又让人不由得别过视线。
这段时间他情绪波动的次数赶得上这六年。
没有人看过他杀意翻滚，如同地狱修罗的模样，苏则也不意外。
事发后，苏则第一时间赶来了，除了看望病人，也为陪着兄弟。
“赵君雅呢？”苏则问道。
“拘留所。”
“你倒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直接扔局子里了？”
苏则当然不是为赵君雅说话。
他是在讽刺。
黎西洛是什么人，在赵君雅手里栽了一次跟头，第二次还能再栽？
她再废物再傻白甜也不至于眼睁睁被赵君雅一把刀子捅得差点没了性命。
“不管怎样，刀子上有她的指纹。”时千遇淡淡回答，“就算是黎西洛做的又如何，我早知道她不是善人。”
“别，我不是怪你的意思。”苏则叹气，“你应该明白，她现在对你几乎没有感情了，你留着她，也只是被利用和报复的用处。”
越是纵容，她越为所欲为。
时千遇清楚得很，事到如今，也只有纵容了。
两小时后，手术结束。
黎西洛被推入病房，麻醉药过后，她缓缓睁开眼睛，周围是她不喜欢的消毒水味。
她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赵湛。
不无意外地挽起好看的眉头，忍着腹部的疼痛，低低柔柔地喊了一声。
赵湛手里把玩着的正是从她腹部取下的军刀。
这是他给她防身用的，没想到捅到了自己，而且伤得还不轻。
“他没在这里。”赵湛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我妹妹被送到警局了，他在处理一些事情。”
黎西洛抿唇，没说话，亮闪的眸子动了动。
“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来。”赵湛千年不变的语调陈述道，“没必要找她。”
“怎么你们都护着她啊。”黎西洛嗓音温静柔软，“怪不得恃宠而骄呢，都以为大家不敢动她。”
赵君雅有哥哥，有赵家，还有时千遇的庇护，她不嚣张谁嚣张？
也正因此，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反正有人给她兜着。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赵湛暗色的眸光自她脸上扫过，“她伤你的事，我会尽力弥补你。”
做哥哥的，自然不会让妹妹去坐牢。
“可我现在没有需要你弥补的地方呢。”黎西洛娇声娇气地露出笑容，“还是说，你想把你这个人补给我？”
她调.情的样子仿佛情场高手。
一颦一笑，不断撩拨着男人的心弦，很难把控得住的魅惑。
“我帮你调查你母亲去世的原因。”赵湛神色微动，无视她的撩动，“而你和君雅划清界限。”
这个条件十分诱人。
目前看来，没有人能帮得了她，乔景致人在国外，而且人脉未必能挖掘得到。
最能帮到她的人，只有赵湛了。
思忖良久，黎西洛缓缓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