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人使者捏紧了拳头，满脸懊恼之意，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如何比法，是他们自己选的，如今众目睽睽的，输了，他们又能说什么？
“既然不说话，那么罪己诏书最好认真写，还有天波府前的十分响头，一百个耳光，不用朕派人亲自监督了吧？”
“哼！我们走！”辽人使者自认再待下无趣，羞愧的起身，咬牙切齿的离开了席间。
“简唯，没事吧。”辽人前脚一走，苏明净上前，低声询问着。
刚才的寇简唯，果真够霸气。
“朕为绾曦挑的驸马，当真是不差。”赵恒开心的笑着，目光落在了依然停留在寇简唯肩头的飞霜身上，眼中满是喜爱的神采，说道：“果真是雄鹰，简唯你这只鹰从何而来？”
“飞霜曾经是臣和杨将军在雁门关外所救，当时它重伤。从那以后，它便一直跟着臣。”寇简唯解释。
“哦？我看看。”赵恒开怀的笑着，想要伸手去摸飞霜。
“陛下，等等！”寇简唯急急的打断。
“怎么？”赵恒不解寇简唯为何突然打断他。
寇简唯伸出手在飞霜的脑袋上抚摸了一下，似乎在安抚着它。片刻之后，他朝着赵恒浅笑，解释道：“飞霜虽然通灵，但是还是认生的。若陛下刚才贸然摸它，它会伤到陛下的。我安抚了一下，现在可以摸了。”
赵恒了然，刚才飞霜的残忍是有目共睹的。即便是通灵的鹰，那也是鹰。没有多想，伸手缓缓的摸上了飞霜了头，这一次，飞霜眼中的凶猛之意再也消失不见，鹰眼中竟是温顺。若不是它的爪子上还有血迹，众人恐怕都会以为刚才那只残忍的鹰，并不是它。
飞霜的温顺，让赵恒再一次开怀的笑了起来。寇简唯不动声色的动了下嘴型，飞霜低低的叫唤了几声，轻轻的扑扇了几下翅膀，从寇简唯的肩头飞落，落在了赵恒的肩膀。
这一次，赵恒更加的开心，忍不住的问寇简唯：“它还会做什么？”
“飞霜听的懂话，陛下可试试看。”寇简唯抿唇笑着说道。
试试看？
赵恒转动了一下眼眸，环视了一下殿前，饶有兴味的说：“酒。”
刚说完，飞霜便扑扇了几下翅膀，飞到龙椅前，将一壶酒抓了过来，飞到了赵恒的面前。赵恒开心，又叫飞霜做了几件事情，飞霜一一办到。
“好，今晚朕开心，大家继续法会。”赵恒大手一挥，继续逗着飞霜。于是本被破坏的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
……
夜色越来越深，满河的莲花灯还在河中心飘动。法会却是渐渐的到了尾声，众人也都纷纷告退。宫殿之中只剩下了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还在湖边徘徊着。
苏明净和寇简唯一样，静静的坐在河岸边，看着满河飘动的莲花灯，思绪飘离。身侧传来脚步声，调头望去，只见是一个和尚走到了不远处的河岸边上，抬头看着月色。
“莲觉？”苏明净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此刻的月色有点暗，不是太能看得清楚他的脸，可是从气质上来看，一定是莲觉。
果真，那人动了一下身体，朝着苏明净和寇简唯所在的地方走了过来，走到他们的面前行了一个佛礼。
“行了，你和我们就不用作佛礼了，你知道我们两个都是选择性无视你的佛礼的。”苏明净笑盈盈的看着莲觉回道。
他们三人可是朝夕相处了一个月，莲觉又不是不了解他们。
“坐啊。”寇简唯也笑，朝着莲觉示意了一下，淡淡的说道：“不用这么生疏吧？你见我杀生又不是一次两次，难不成还为刚才的事情介怀？”
刚才飞霜那残忍的一幕，别人兴许会认为是猛兽无情。但是聪慧如莲觉的人，又如何看不出来飞霜的残忍，实则是寇简给的命令呢？
“简唯施主说笑了。”莲觉面色淡淡，也坐了下来。
山林生活的日子里，他们三个经常会这样的对月独坐。那个时候，莲觉念经，寇简唯烤肉，苏明净拿他们两个开玩笑。
那是很开心的一段日子。
他深山寺庙生活了十九年，不曾有那半月开心。
“你能不能把施主两个字给我去掉？”寇简唯与苏明净同时给莲觉丢了一个鄙夷的眼神，道：“你叫我们施主的时候，我们会情不自禁的把你当成和尚。”
“莲觉本就是个出家人。”莲觉淡淡的笑着，眉眼透彻的如清水一般，不含一丝杂质。
“唉，你今天在诵经的时候走神了，那时候的你，在想着什么？”苏明净挑眉，想起在大殿之上莲觉走神时茫然的眼神，忍不住了轻笑出声。
像他这般心心念念都是佛的人，居然也会在这么盛大的法会之中走神，当真难得。
“……”
莲觉无言，别过头不再选择无视眼前的两人，俯视着河中的月色，陷入了沉寂之中。
他当时为什么会走神？
其实他自己也不曾弄明白。
“两位施主莫要……”
“莲觉，你非得施主施主这么叫着？”寇简唯哼哼一声，打断了莲觉的话语。
他很不喜欢被莲觉叫做施主，不知为何，就是不喜欢。
“……”
莲觉再度无言，垂下了眼眸，淡淡的问道：“有区别吗？”
“有，区别很大，我不喜欢你做和尚。”寇简唯点头，歪着头看着莲觉问：“莲觉，你出家这么多年，你开心吗？”
“出家人四大皆空，早放下了痴嗔贪妄之念，如今我心静如水，又何来开心与不开心？”莲觉回。
“心静若水？”寇简唯撇了撇嘴，懒得反驳他。
心静若水，只有出家人能做到心静若水吗？不见得吧。再说人怎么可能心静若水？若真那样，做个人，还有什么意思？
“怎么，寇施主对莲觉的话有何意见？”莲觉不解他为何是这样的神情。
“我没觉得你心静若水，你的眼神确实很干净，因为你不曾下过山，你不曾接触过俗世之事。我不认为，这数月的俗世生活，对你无一星半点的影响。”
“俗世繁华，精彩万分。自然是开阔人的视野，同样也能历练人的心智。”莲觉淡淡的回道。
“是么？那你的心在这数月的尘世历练之中，是变得更靠近佛祖了，还是更像个俗人了？”寇简唯又问。
“莲觉本就是凡人草芥。”莲觉顿了一下，双手合掌，道：“倒是寇施主，为何这般执着？”
“其实你比我更执着。”寇简唯看着莲觉的脸，肯定的点头道：“你是固执。叫你别叫我施主，你非得执着的叫。”
“……”莲觉愣了一下，声色平淡，道：“不是固执，是不习惯。”
十九年的生活习惯，不是轻易能改变得了的。
“看来佛的理念，真的是在你的心里根深蒂固了。”苏明净啧啧道
莲觉就是莲觉，改变了就不是淡若清莲的莲觉了。
“夜深了，我要回去了。”莲觉没有回答苏明净，转头向四周看了一下。此刻的僧人们已将走了差不多了，刚才要不是法善和另一名高僧叙旧，他也早就走了。
“你还住不住在我那里？要是住我那里，一起走吧。”寇简唯侧目看着莲觉问道。
莲觉一直是住在寇府的，法善是与其他和尚住在驿站，或者是汴京的护国寺。今天莲觉和法善见了面，也许他会和法善一起走吧。
“师父他老人家，先行离开了。”莲觉回道。
“噗哧~，那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寇简唯轻笑出声。
法善丢下莲觉先走了，莲觉的言下之意自然是我不住你那里我住哪里去？自然，莲觉是不会这般说话的。
可怜的孩子，就这么被师父抛弃了。
抬手，朝着站在远处的紫檀挥了挥手，对着苏明净说，“绾曦，我和莲觉一起回去，我一闲下来便会来看你。等会让紫檀送你回去，这深夜进出后宫，难免有闲话。”
他虽然和她快成亲了，但是宫规严谨。男子深夜是不得出入后宫的，寇简唯虽然很想送苏明净，但是他更不想节外生枝，招人话柄。
再说，一个月就大婚了，不差这几日。
苏明净笑着点头，和两个人道别，然后与紫檀一起，转身而去。
寇简唯目送着苏明净离开，等到她完全的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和莲觉说道：“我们，也回去吧。”
……
寇府与皇宫之间隔了两条大街，坐马车走的话大概要半个时辰。此刻是深夜，汴京的街头之上，再无了半个行人的踪迹，只剩下了马车碾过的‘吱吱’声。
夜风袭来，将道路两侧的各式店面招牌声吹的沙沙作响，一片黑云缓缓飘来，蔽去了月色的光华，万籁俱静的夜色之中，忽然飘起了阵阵诡异的气息。
“停！”
坐在马车之中的寇简唯眉头迅速的皱了一下，叫停了马车，闭上眼睛凝听着夜色之中不正常的动静。自然，此刻的莲觉也听见了这微弱的响声，他是武僧。
此时的寇简唯，就带了一名驾车的马夫，其他侍卫都被他遣散了。马夫似乎也感受到了夜色之中弥漫的杀气，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