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他怎么样？”
在一家酒店里，白休全身缠着绷带躺在床上。
存活下来的三位气合修士与顾怜秋围在他的身边。
“白休这孩子，用别人的飞剑强行为自己脱胎，身体承受不住那陌生又狂躁的剑气，已经变为死胎。”
一位气合修士不忍地说道。
顾怜秋紧紧抓着白休的手，不知为何，有一种握在剑锋之上的感觉。
凌厉，且寒冷无比。
“死胎？这是什么意思？”
气合修士解释道：“凡胎本就脆弱，需以本命飞剑温和的剑气洗刷身躯，才能完成脱胎。而白休不仅使用了他人的飞剑，且飞剑还拥有狂躁强大的剑气，导致凡胎严重受损，再也无法承受游世派飞剑内导的剑气。”
“飞剑，在使用中不仅会外放剑气，还会由握剑的手为通道向内传输剑气。”
“游世派飞剑不是俗物，唯有用游世派飞剑才能使用人间剑法，其他凡品都会破碎。”
“也就是说，白休今后再也无法使用人间剑法，而身负一些一次性的飞剑行走天下不现实。”
气合修士甚至不敢看顾怜秋的眼睛。
白休的师父风卷雪以生命为代价斩杀兽王，让他们三个得以存活下来。
而白休自己以凡人之姿，断剑假脱胎对抗三头兽王，导致他落下了不可逆转的创伤。
他们三个堂堂气合修士，竟不如一个刚入门的小辈有胆气。
只是有一事尚且不明，即便白休暂时完成脱胎，他是如何以脱胎境斩杀兽王的？
“再也无法使用人间剑法？小白的天赋在游世派都是有史以来最高的，剑法过目便会，不能再使用剑法...身为游世派弟子不能使用剑法？”
顾怜秋的哭声好似风卷雪和李若蓝亡魂的质问。
质问他们气合境前辈苟且偷生，留小辈一人搏命。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让他继续修炼。”另一位气合修士说道，只是表情很别扭。
“什么办法！”顾怜秋马上问道。
“说到底，不能使用剑法只是因为不能使用本派飞剑，这不代表其他门派的术法他依然不能使用。”
“天旨教的天道符箓，就非常适合他，只要他愿意，我游世派所有高层弟子都愿意帮他当说客，让他顺利进入天旨教。”
顾怜秋凝视着白休，小白在昏迷时都紧皱着眉头。
“脱胎可承剑引灵，小白他已成死胎，如何引灵筑基？”
“上三道修炼境界互通，但修炼方法大不相同，天道脱胎与人道脱胎并不是一种。”
“天道脱胎脱的是凡心，具体如何我不知，这属于天旨教的隐秘了。”
三人回房了，顾怜秋留在这里陪着白休。
“小白，你愿意加入天旨教吗？”
无人回答。
......
“人间秘剑，开山巨剑！”
白休大吼一声，然后愣在了原地。
“这里是...”
云山雾绕，祥云瑞彩与大日齐相，缥缈弦音出于天地，归于悬湖。
山崩地裂，魑魅魍魉于冥河挣扎，鬼哭狼嚎出于阴曹，灭于银枪。
白休站在第三块大陆，这里安静祥和，鸟鸣蝉叫，家常闲语道不尽，乐在苦中山野歌。
前面两块大陆都被光芒笼罩，而白休脚踏的这块是一片灰暗之色。
两块大陆似乎有人。
一人苍发白衣无喜无怒，话如天音。
一人黑发黑衣如有盛怒，言若无常。
长相，完全相同，不是他们二人，是他们三人。
他们好像在交谈着什么，但白休如何招手，他们都好像看不见一般。
声音十分清晰，却晦涩难懂。
只能听出断断续续的词语。
“剑胎...非难承...飞剑...飞剑...难洗...剑胎...”
白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在自己这块大陆逛了很久，发现跟人间很像。
其他两块大陆不似人间。
过了许久，二人似乎交谈完毕，不再出声。
齐齐，看向白休。
......
白色的被子和床单，浑身缠绕着绷带，灯一直在开着，这是...小顾睡着了。
白休已经醒了过来，细微的动作，把顾怜秋吵醒了。
对于之前三块大陆和两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白休并不记得。
“小白，你醒了啊？”顾怜秋揉揉惺忪的睡眼，血丝十分明显，看来是为白休操了不少的心。
“嗯，辛苦你了小顾。我...这是什么情况？”
白休现在并未感觉到疼痛，也没有上一次剑气反噬造成的内伤。
“小白，你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但你不要放弃，前辈们说了你还有希望。”
顾怜秋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跟白需解释，她生怕打击了白休。
“说吧，我到底怎么了。”白休表面冷静，心中还是有几分恐惧。
因为他犯了师父说的大忌。
“小白你用风师叔的飞剑强行脱胎，使你的凡胎变为死胎，不能再使用本派飞剑，也就不能再使用人间剑法。但你不要灰心，前辈们说了，你还可以加入天旨教，那里有让你继续修炼的方法！”
顾怜秋双手握住白休的大手，眼中含着祈求。
不要放弃自己。
而白休的脑中，一片空白。
“小顾，你先回自己的房间吧，我没事，你让我先冷静一下。”
白休的语气已经有些烦躁，顾怜秋自知留在这里只会给白休增加压力，嘱咐一声便离开了。
白休颤抖地伸出手，由掌慢慢握拳，砸在了床上。
“不能使用本派剑法，我身为本派弟子却不能再使用本派剑法！”
眼睛和喉咙都开始发痛，这是气急的结果。
他拆下了全身的绷带，走到了卫生间。
镜子中的自己，从头到脚皆是伤痕，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数日之前，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三学生。
短短数日，他见到了儿时阴影般的妖兽，见到剑斩妖兽的道士，那个满口黄牙却贪财又贪吃的不正经老道，风卷雪。
白休见识到了超脱凡人的力量，见识到了游世派弟子肩上的责任，见识到了同门惨死于眼前，见识到了师父剑刺己身化剑界。
北人梁车站的末日景象，如动物般逃窜的百姓，千年无恙的盛世将乱。
而他白休，本应是作为救百姓于水火，安盛世之无恙的游世派弟子。
“既然已成废人，则更要用这无意义的生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白休穿上了破道袍，戴上了烂斗笠。
第二日清早，顾怜秋熬好了粥进入白休的房间。
咣当，粥洒了一地。
“亲眼见到游世派弟子为了天下安危迎难而上的我，无法再加入高高在上的天旨教。小顾，好好跟着三位前辈，我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望珍重。—白休留。”
顾怜秋撕碎了这不负责任的纸条，拿起剑追了出去。
已经坐上前往西人昌列车的白休，回头望了一眼北人梁。
我白休此去，可能很久都不会再见。
但我一定，会让你“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