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泽早就醒了。

嘈杂的声音让他头疼, 还有喧哗和打斗声,他似乎记起自己是躺在医院,而不是在‘北烽会所’的地下拳击场。

凌冽刺鼻的消毒水味中, 他忽然嗅到一丝香甜,心跳骤然加速。

他竭尽全力想睁开眼。

头顶的吸顶灯有些刺眼, 眼皮沉重, 双手冷而麻木,他想动一动, 浑身上下跟生了锈一般。

没过多久,格斗好像在升级, 声音越来越大, 宣告着激烈程度,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危机感渐渐涌上他的心头。

渐渐觉得身上力气回来了一些, 枕头上似乎还有个温暖的东西在挤他的脸,还亲热得靠近些又蹭了蹭。

眼睛有如压了两座大山, 他竭尽全力睁开了一条缝,瞥到了一双绿色的荧光运动鞋毫不客气地踩在他的纯白被褥上。

被褥上留下几个鞋印。

上床怎么不拖鞋, 他心里本该觉得介意, 不知道为什么却感觉非常安心。

病房的打斗升了级,声音也越来越大。

他并不惧任何危险,相反危险和困难能激起他的斗志, 自懂事开始在陆家活得如履薄冰, 后来在商场上摸爬滚打, 经历了无数挫败才有今天。

他奋力睁开眼,眼眸骤然一缩,那是一张狰狞的脸,还有二十厘米长的军用刀, 刀身已染上鲜血,在吸顶灯下散发出耀眼的寒光。

这几个保镖真不中用,果然在安保公司招的人不靠谱,什么散打冠军什么职业拳手全是浮云。

今天终于要死在这里了吗?

或许也不错吧。

他仿佛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百合花,他的小夏有一天无意中说过,曾经去过一个地方,那里盛开着白色百合花。

风毫不怜惜地拂过,百合花摇曳着身姿,一改温柔姿态坚强地抬起了头。

阴影闪过他的脸庞。

‘哐当’一声。

陆景泽心头一颤,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什么东西砸到了他的灵魂深处。

荧光绿球鞋光芒闪耀却不会让人觉得刺眼。

他伸手抓住枕边人的衣角,仿佛下一秒对方就会离开,他使出全身力气抓紧了那衣角。

一大片阴影投到他脸上,光线变得均匀柔和,他睁开眼看到了一双清澈如泉水的眼睛,不带着一丝世俗的杂质。

他的手有些使不上力气,眼睛模糊起来,那份光芒随即匿去又蒙上了一层薄纱。

夏北南把陆景泽的手塞回病床的薄被,然后轻巧地跳下床,站在病床前整整衣服。

老管家还在聚精会神地打电话,声音不大,表情凝重,布满皱纹的眼角夹着丝丝哀愁。

“爷爷,先生醒了。”夏北南冲着墙角的老管家喊道。

一边顺手按了几下床边的呼叫铃,顺便把三个监视摄像头全部掐断。

又轻声问道:“先生感觉怎么样?”

“扶我坐起来。”陆景泽淡淡回答道。

夏北南乖巧点头,绕到病床尾拉出金属把手,利索地把床的上半部分摇起来。

陆景泽手臂发软,死死抓住病床的扶手,用力支撑起身体。

“先生不要勉强。”

老管家忧心忡忡,他已经联系了陆景泽的私人医生,还有私人飞机,这公立医院也不安全,对方看来是铁了心想要陆景泽的命。

陆景泽眯着眼,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子清醒了很多,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七八成。

他环视四周,夏北南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又恢复了那副柔弱小白花模样。

而老管家在收拾床边的杂物,正捡起掉在地上的针管,里面还有小半管透明无色液体。

目光又落到床头柜的金属治疗盘上,盘角还沾着血迹。

刚刚夏北南打完人,又顺手把治疗盘归了原位。

老管家默默把刚刚的注射器放进盘内。

刚刚慌乱之间他好像看到夏北南抄起盘子,动作快地看不清楚,等反应过来保镖们已经将人制服。

可能是错觉,不,一定是幻觉,老管家揉揉眉心,这几天完全没休息好。

“先生有什么不舒服吗?”

老管家有些担心问道,刚刚假护士不知道注射了什么药品,会不会是什么危险药物。

“我没事。”陆景泽目光一直粘着夏北南的脸。

外面的脚步清晰起来,科主任和副院长带着几个医生护士快步走进病房。

一群人围住病床,年长位高的教授站前面帮陆景泽体查,其他都恭恭敬敬地站在后面。副院长跟鸡啄米一般在一边哈腰道歉,出了这么大的事,院长去国外度假还未归来,他只能硬着头皮先过来赔礼道歉。

夏北南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淡淡看了一眼,让小系统一一比对,都是脑外科的工作人员,心情放松了许多。自己在这里显得有些多余,他蹲下身子想偷偷溜走,陆景泽的眼睛跟追踪器一样跟着自己。

夏北南冲陆景泽抿嘴笑笑,干脆蹲在老管家身边,慢慢吞吞的装作收拾地上散落的水果。他伸出手从床底下摸到一个苹果,又摸到一把刀。

这刀有些眼熟,上面的血迹已经完全干掉。好像是假护士留下的,他把刀放回原处。

“我没什么事。”

陆景泽伸出手臂,拉开袖子,留置管有些回血,没有封管已经凝固。

“帮我拔针出来。”

护士急忙过来处理,把针头从皮肤中拔出来。

“我建议陆先生继续留在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老教授粗略检查了一番,确实没发现什么问题。

“不用了。”

陆景泽皱起眉摸着拔针的位置,还有些刺痛感。

“先生,已经安排好去m国的飞机,那边的医院联系好了。私人医生在路上,马上就会过来陪同您一起前往。”

老管家拿起治疗盘,里面还有假护士留下的注射器。

“副院长,这些东西我会送往专门的机构检验。我希望你们能给个交代,毕竟是公立医院,出现这种事情……”老管家欲言又止,看了一眼陆景泽。

陆景泽心不在焉,点头认同,说道:“嗯,一切就交给你了。”

一群医护人员离开了病房。

夏北南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蹲得有点久,腿有些麻木。

“小夏,”陆景泽语气柔软了几分,“过来。”

夏北南楞了楞,硬着头皮坐到床边,翘了翘嘴角笑得有些僵硬。

陆景泽哑然失笑,他的小情人不知为何还是一如既往地怕他。

他轻轻握住了那双沾着苹果汁有些黏糊的手。

“钱收到了吗?”

“那个先生,我其实用不了那么多钱……”夏北南微微低下头,尽量避免和陆景泽对视,不同于闵绪源的手,陆景泽的手比较厚实,而且指腹有薄茧。

“钱不多你先存着,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陆景泽柔声细语说道,“如果我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你就用这笔钱好好过下去。”

夏北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犹豫了片刻,说道:“先生不会有事的。”

陆景泽张开双臂,揽住他的肩膀,轻轻的拥抱住。

“我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回陆家处理一些事情,你会等着我吗?”

不过三秒时间,头顶开始出现电流。夏北南仿佛已经看到电流如狡猾的蛇一般,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在他头顶上盘旋,随时准备落下。

他抽了抽嘴角,泪流满面地说道:“当然啊,先生,无论何时我都会等着你的。”

这句话有如告白一般,陆景泽莫名地心动。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的那个中午,有个纯白的少年站在榕树下,有些腼腆又有些羞涩,没有多余的话语,却让他心跳加速。

那个人不是闵绪源。他想起来了,只不过是他理想化的初恋。

不过是一个幻影。

而现在这个幻影有了实体,就在他眼前。

夏北南悲恸万分,眼泪无法控制地从眼眶里淌下来。头顶的电流还没有消失,感觉比以前更粗更大更闪亮,而且调皮地扭来扭去,铆足了劲,蓄势待发。

【大大,注意表情,注意动作!人设,重点是人设!深情,一定要深情!】

小系统不停地在旁边提点。

一股强烈的悲伤从夏北南的心底涌出,他觉得已经把该有的情绪表达出来了,把深情备胎演绎得更富有层次感。

空气中流淌着悲伤,陆景泽仿佛也被感染到了。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悲伤和爱意,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他伸出手指轻拭了那包含泪水的红色眼尾,一滴温热眼泪沾在指尖上,闪着细微的光。

他的心像被无形的针刺了一下。

“闵绪源对你好吗?”陆景泽淡淡问道。

“闵先生人挺好的。”夏北南红着眼圈回答道,他心里一惊,怎么突然提到了美人老板。

“如果我不回来了,你就去找闵绪源,他好像挺喜欢你的,以后肯定会对你好的。”

陆景泽嘴里泛着酸味,他想想自己此次回陆家还不知道结果如何,万一回不来了,闵绪源肯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小夏。

“啊……”夏北南的眼泪和悲伤都僵住了,满脸问号。

陆景泽回不回来,和闵绪源有什么关系,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难道必须在两人之间二选一,自己的人权在哪里。

“不用等着我,”陆景泽语气冷了几分,狠心说道,“一定要听我的话。”

夏北南眨眨眼,睫毛已经完全被眼泪浸湿,眼睛和脸都黏糊得难受,他顺手擦了一把。

‘好’字还在嘴边,头上安静了一会的电蛇又开始活动起来。

他的心脏狂跳起来,睁大了眼睛,里面噙满了恐惧的泪水,不等陆景泽再开口,颤抖地扑进陆景泽怀里大哭起来。

“我永远会等着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小系统:我们的口号是,深情!深情!再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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