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母亲，”云间月目光忽然转向一旁一直不敢吭声的云婉秋，迟疑了一下，道：“从前一直都是母亲和四妹妹亲自来送药膳的，四妹妹还说了，有好几次都是她亲自守着熬的呢”
“不，我”云婉秋身形晃了一下，本就心虚的脸色更加难看。
她从前的确是这样跟云间月说过，可那不过是为了哄这个傻子乖乖把药膳喝了而已！从前这个傻子什么都听她的，每次只要她这么说，云间月就会乖乖的把药膳喝完，云婉秋这么说也就是为了图个便利，没想到现在竟然变成了云间月口中的把柄！
眼看着周围怀疑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来，云婉秋的面色更加难看。
不，她不要牵扯到这件事里去，她好不容易才得了“才女”的名声，她不要毁掉自己！她还想嫁给太子做太子妃！可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她才女的名声毁于一旦不说，从此还要背上一个“弑姐”的难听名声，那样她要如何嫁给太子！
她原本想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把这件事情躲过去，即便受难的是自己的母亲，她也没有勇气出去一起跟周氏承担后果！可是云间月偏偏就不如她的意，非要将她牵扯进来！
“不！你不要乱说！不关秋儿的事！”见此事牵扯到了自己的女儿，周氏终于慌乱了些。
她看到了云间月戏谑的目光，那目光里的玩味仿佛在告诉她——
“跟我犟？再不承认，我便把你的女儿也抖出来，让你们母女一起下地狱！”
贱人这个贱人！
看着那一副面色煞白，一脸单纯无辜，偏偏目光里却噙着别人不易察觉的玩味的云间月，周氏气得牙痒痒，她此时才明白过来，这个傻子如今是真的不得了了，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傻子了，如今的云间月可谓是算无遗漏，手段高明得让人没处挑毛病。
周氏彻底明白过来，云间月能躲过那么多劫难，根本不是运气好，而是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太可怕了
周氏面色灰白的看着戏谑的云间月，良久，才颓然的开口道：“是我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是我给三丫头的药膳里放了毒药，每日端给她喝，那毒药有影响人神智的作用，所以三丫头才会疯傻这么多年”
云婉秋是周氏唯一的软肋，云间月拿她的女儿压制她，自然便让她没了反驳的能力，为了保住自己的女儿，周氏只能选择一个人背下罪名，毕竟云婉秋如果被云间月抖露出来，这件事再查下去，对秋儿的名声定是大有损伤。
她一人认罪也就罢了，可她女儿还未出阁，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名声何其重要？周氏只得认栽。
云婉秋见此，欲言又止，身侧捏住裙角捏的手捏得有些发白，可就是不敢多为自己母亲辩解一句话。
云间月嘲讽的看了她一眼。
云婉秋触及她的目光后，抿了唇，身侧的手捏得更紧了，那指甲都快穿破裙料，掐进手心里了。
不能去云婉秋告诉自己，她不能轻举妄动，母亲已经把罪认下了，云间月这样嘲讽的看着她就是为了用激将法激她而已！她不能冲动！
云间月的视线在云婉秋身侧捏得发白的手上一扫而过，索然无味的收了回来。
其实云婉秋想多了，她才没有使什么激将法，对于云婉秋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小喽啰，她还懒得去用激将法。
她不过是真的在瞧不起云婉秋这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而已，自己母亲困难了，都为了一己私利不敢吭声，实在没有什么比她更让人鄙视了。
“你说什么？”云千鹤此时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拔高了声音，怒视着周氏，“月儿的痴傻之症原来是你害得！我就说，三岁之前明明还好好的，可为何后来逐渐就变得疯疯傻傻了！原来是你搞的鬼！你你这个毒妇！”
“啪！”云千鹤气极，抬手狠狠的扇在了周氏脸上。
周氏被扇得下颔一偏，唇角顿时便破处了一丝血迹。
她惨笑，“老爷，你可知我为何要给她下毒？”
云千鹤气急的看着她，呼吸一声比一声粗重，浑身不断上涨的怒火让他整个人的气场显得十分恐怖。
一屋子的人顿时都不敢吭声，心里却不约而同的震惊起来。
原来那毒不仅能致命，还能让人疯傻这母亲也真是狠心，云间月那时候才是个三岁大的娃娃，她竟然也下得去手！
“秋儿不过比云间月这个贱人晚生了一天而已，老爷对待她们的待遇却天差地别，谁都知道老爷喜欢这贱人的娘，可是她在生下云间月这贱人就死了！你还是对她念念不忘，府中这么多女儿，从没见你对哪个像对云间月这贱人这么好过！”
周氏恨声道，此时正面目展露出来，她干脆就彻底不装温柔贤淑了，一口一个贱人，叫得那叫一个顺畅，听得出，她平日里私底下没少这么叫过云间月，“你不是最喜欢这贱人吗，我就偏要毁了她！我要让她变成傻子，这样，你才能看到其他的女儿，看到我的秋儿！”
周氏说着，又得意的笑了起来，模样看起来有些癫狂，“老爷是不是在疑惑为什么当初查不出疯病的来源？哼，那可是我费尽心机找来的毒，这毒一日没有渗透进骨髓，便一日不会发作，更不会显露在脉象中！等它显露的时候，就是中毒之人死去的时候！”
“可是云间月你这个贱人！你的命怎么就能这么硬！我杀了你！”周氏恨恨的说着，忽然从地上起身快速扑了过去，看那架势，似乎是想掐云间月的脖子。
“啪！”又是一巴掌，直接将周氏再次掀翻在地，这一次，云千鹤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指着周氏的手指颤得不像话，“你你这个疯女人！疯女人！月儿那时只是个三岁的孩子！”
云千鹤此时心里满是对云间月的愧疚。
都怪他，怪他没有照顾好云间月，连自己的女儿让人加害了都没能察觉，幸亏月儿福大命大，不然他百年之后，如何向月儿的娘亲交代？
“疯女人你这般狠毒，我岂能容你！”愤怒之际，云千鹤越想越后怕，当即怒火冲冲的走向书桌，提起狼毫便是一阵龙飞凤舞，随后盖上自己的印章，一张纸“哗！”的一声甩过去，轻飘飘的落在了周氏眼前，上面的“休书”两个大字显眼而刺目！
“爹爹！”一直不敢做声的云婉秋此时终于惊惶的叫了一声，扑过去跪在地上，哀哭道：“爹爹！求爹爹不要休了娘亲，一日夫妻百日恩，您如今要是休了娘亲，要她一个人怎么办啊！”
女子被夫君休弃是多大的事情！若不是这女子德行欠佳，一般是不会被夫君休弃的！若是周氏就这么执了一纸休书离开，就算回到娘家，也会招人嘲讽，影响名声的！
这不止是周氏一个人的名声！云婉秋是周氏的女儿，母亲的名声，自然也是她的名声！今日若是任由父亲休弃了母亲，那么今日的事情今后不管传不传出去，都会变成云婉秋的一个污点！外面的人定会万般猜测周氏是因何被休弃，然后背地里说云婉秋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不！
她不要这样！
云婉秋将飘落在地上的休书捡起，哀哭着塞入云千鹤的手里，“爹爹，求您不要休了娘亲，秋儿求您了”
云千鹤低头看着自己的四女儿。
都是自己的女儿，哭成这个样子，他如何能不心疼？又如何能不心软？
按理说，她母亲的事情，不应该牵扯到秋儿的，可是周氏这次做得实在过分！
云千鹤深吸一口气，狠心抽出被云婉秋抓住的那只手，背过身去。
老太太见此，终于忍不住出声劝阻道：“千鹤，这件事四媳妇儿的确做得不对，可是她在相府这么多年，里里外外也的确帮你打理了不少事物，休弃之事，我看你还得再考虑考虑”
周氏好歹也算是老太太娘家的人，当初嫁进来，老太太多少还应承了要照顾照顾的，否则，相府这么多母亲，单凭手段，周氏恐怕还没有能耐能够爬到够资格打理府中事物的地步。
此番若是周氏被休了，拿着一纸休书回了娘家，老太太约莫觉得自己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这便不得不出来劝阻一番。
一老一少都是为了一己之私出言劝阻的，可是这劝阻的话，也确实说在了点子上。
云间月不动声色的听着这些话，将目光安静的放在云千鹤身上。
她在猜想，云千鹤会怎么选择呢？
是狠下心休弃周氏这个残害他女儿的毒妇，还是在自己母亲和女儿的劝阻哀求下再一次心软，收回那封已经写好的休书？
想到这里，云间月眸色沉了沉。
如果云千鹤心软收回了那封休书，那么他未免也太对不起自己死去的三女儿了，要知道，如今活在这幅身体里的，根本就不是他女儿。
他的女儿，早就被周氏这个恶毒的女人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