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靳南没有说话，也没有拿开手，就这么捂着脸，静静坐着。
突然，外面有穿着警服的人走过来。
在看见他们的时候，问道：“你们是顾沉深的家属？我是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我姓李。”
顾靳南终于抬头，看向那警官。
“我们在现场找到了很有可能属于顾先生的遗物，你们家属确认一下……”
“砰”
病房门突然被打开，用力极大，被狠狠撞到墙上之后，又弹了回去。
一道纤细的身影赤着脚踩着地面小跑上来。
莫晴天脸色苍白，双眼红肿，头发凌乱，看着那警官手上的东西。
那东西被用塑料袋装着，被火烧得有些发黑，形状已经完全融化掉了。
但是模糊的图形还有那上面被烧得有些蒙灰的小钻跟宝石，可以看出原本是一个禽类一样的东西。
莫晴天看见这东西，唇瓣颤动，伸手就将那它夺了过来，
伸手摸向脖子，那里戴着一只高贵优雅的天鹅，线条流畅，柔美而精致。
看宝石看钻石，这两个原本应该是一对的。
这是一对天鹅，象征着最忠贞不渝的爱情，他们会一直爱到生命停止。
莫晴天眼睛已经模糊，她不想哭，不想哭。
顾沉深不在，没人会心疼她，没人会帮她擦眼泪。
头往下一垂，大颗的泪水落到了她的脚掌上。
莫晴天才发现，她又忘了穿鞋了。
真的好冷啊……
顾沉深，帮我把鞋子提过来，帮我搓搓脚，就像今天早上一样，好不好？
没人回应。
莫晴天扯了扯唇角，只觉得头痛欲裂。
周围的人好像正在说话，但是她一个字都听不见，慢慢转身，朝着病床上走过去，始终一言不发。
好累，好累。
我站不稳，要摔倒了……
眼前越来越黑，身上越来越无力，莫晴天腿一软，朝着旁边直直栽了下去。
……
接下来的几天，莫晴天都在昏昏睡睡之中度过。
胃口不好，非常不好。
基本靠输液维持体能，终于在第四天，莫晴天要求出院。
回到老宅，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暗。
莫晴天睁开眼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床边站着的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
身形笔直，身上穿着笔直的西装，似是察觉到了她的醒来，转头看了过来。
如雕似画的眉眼，冷沉精致的五官，下颚的线条紧绷，在看见她的时候，眸子略微弯了弯。
莫晴天难以相信看着他，一时间呆愣在了原地。
顾沉深一双眼中含着浓浓的宠溺，望着她，柔情浓得化不开。
转过身来，脚步轻缓行来，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发，含笑道：“真是越来越懒了。”
莫晴天眼中聚满泪水，伸手，想要去触碰他的手，可是她的手刚刚一伸出，那俊朗颀长的身影，霎时间消失无踪。
昏暗的光线下，空无一物。
没有人。
没有顾沉深。
什么都没有。
“顾沉深！你这个混蛋！”
莫晴天猛地起身，伸手往他刚刚站过的地方抓过去，但是抓到的，只是一手的空气。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大颗的水珠坠下，莫晴天抱着被子，抱着膝盖蜷缩在了床角，放肆地放声大哭。
房门被敲响，莫晴天好似听不见一样，蒙着头，一动不动。
房门很快被打开，顾奶奶拄着拐杖走进来，开了灯。
奢华的水晶琉璃灯高悬，暖黄色的灯光打下来，将所有一切照亮。
顾奶奶慢慢走上来，搬过梳妆台的凳子，到了床边坐下。
莫晴天终于回神，抽了一张纸巾给自己抹泪，喊道：“奶奶。”
顾奶奶心疼地看着她，眼眶微微一热，点点头，声音和蔼问道：“吃饭好不好？奶奶还没吃饭呢，年纪大了不禁饿。”
“我不饿。”
莫晴天打了个哭隔，说道。
“怎么能不饿，昨晚也没吃，早上中午都在睡觉，多少也要吃一点，你不饿，孩子还饿了。”
顾奶奶望着她那被被子遮盖的肚子方向，幽声道：“沉深虽然不在了，这两个孩子是他活过一证明了，你难道，就连这两个小东西都不愿意为他留下吗？”
怎么的唯可能，怎么会。
要不是为了这两个孩子……
莫晴天眸光黯淡下来，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没有说话。
“奶奶年纪大了，再也扛不起失去谁了，最好你们谁都活得好好的，或者保佑我晚上睡觉的时候，两腿一蹬……”
“奶奶……”莫晴天打断他的话，声音再次哽咽，“不要说这种话。”
顾奶奶没了话语，看着她，柔声道：“出来吃饭了，你的朋友也来看你了。”
“我的好朋友？”
“他说他姓张，是个小伙子，有礼貌又乖，我留他在家里吃饭了，等你出去，就可以开饭了。”
奶奶慈爱地望着她，微笑着站起身来，“快点梳洗一下，别让好朋友看了笑话。”
莫晴天有些恍神，半晌，才点点头。
奶奶出门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莫晴天起身，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一件长袖的春装睡衣。
顾沉深给她挑的。
掀开被子坐到床边，莫晴天脚掌触到地面，冰凉凉的。
这个时候，会有一双大手，给她提来一双毛毛鞋，一边帮她穿，一边警告：下次不准把鞋踢到床底下去！
莫晴天红眼低声一笑，半蹲下来，伸手去床底下摸出一双鞋。
穿上，进入卫生间里面。
他的毛巾，他的牙刷，他的杯子，他的剃须刀、须后水……全部都好端端地放着，干净，整齐。
莫晴天看了一眼，微微愣神，但很快，就开始梳洗。
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莫晴天身上没多大的力气，洗完澡吹完头走进衣帽间，打开衣柜，满满当当一柜子的衣服。
四分之三的全是她的，而他的，只占了极少一部分。
只是，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的呢？
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有了这么多的衣服。
全部都是当季的，新款的潮流的春装。
有几件是她穿过的，但是大多数都是崭新的，洗过之后，被安安静静挂在那里的，她就连见都没有见过。
伸手取过一套顾沉深曾经帮她穿过的碎花裙，换上，但是背后的拉链，怎么都拉不上去了。
莫晴天这才察觉到，自己身体已经有些笨重，不论她怎么努力，都拉不上去。
“我只是怀孕，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天天给我穿衣服，我以后要是自己不会找衣服穿衣服了怎么办？”
“那我就……一直帮你穿到老。”
低沉醇厚的嗓音仿若还响起在耳畔，低低柔柔地撩着她的心弦。
莫晴天望着满满当当的衣柜，半晌，才低低呢喃。
“沉深，帮我拉上去吧，我够不着。”
然而，没有丝毫的回应。
莫晴天心口空落得可怕，阵阵的抽疼，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以后，再也没人帮她穿衣服，也没人帮她拉拉链了。
也不会有人在她无助茫然的时候突然出现，不言苟笑，却那样柔柔地凝视她，缓声说道：晴天，回家吧。
“沉深，回家吧，我想你了。”
然而，偌大的房间，却是空荡得可怕。
以后，她必须靠自己了，做任何的事情，都要靠自己。
自己吃饭，自己睡觉，自己洗澡。
不会有人警告她下床一定要穿鞋，也不会有人警告她每天睡前不能偷吃零食，每天的每天，不会有人叫她起床，陪她吃饭，给她买衣服……
“都怪你……”
一注清泉涌上眼眶，却死活不肯坠下来。
“把我宠坏了又不见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办，怎么办……”
心脏狠狠地抽疼，也狠狠地空着。
曾经那个住在她心里的人，残忍地将自己抽离了出去，留下她一个人，面对着一切，孤苦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