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呢？”随着身子越来越重，秦五丫每走上一圈都会异常艰难，即便如今还是初春化雪的天气，两圈走下来，秦五丫的额前脊背上任就泛出了层层细汗。
福喜递了帕子给秦五丫擦去额发上的汗渍方才道：“二少夫人说要去郊北给二少爷送衣裳，想来会晚一些。”
“有派人跟去吗？”由福喜搀着回了檐廊下，从暖壶里取了红枣茶喝了几口，秦五丫又问。
“有的。”福喜道。
前院的情况，许三没日都会抽时间来和秦五丫细说，因着秦五丫从来不避讳着，故此福喜和魏氏大多也都知道一些。
“那便好。”秦五丫点头，没有再问，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其实这两月里张氏也不是第一次出门，毕竟一大家子吃吃喝喝的，总不能窝在院子里自给自销吧，好在秦五丫每次都让许三遣人远远的跟着，只并不干涉，这些日子下来倒也没出什么事情。
不管怎么说清水镇还是张山的地盘，白日里这些人也未必会有什么东动作。再则说张氏的穿戴普通，即便出门也大抵会被当作寻常的仆妇人，也不算惹眼。
回到屋内秦五丫习惯性的在床榻上微眯了一会儿，只今日许是心头不安，便是眯着眼也不似往常那般犯困，只躺了片刻，秦五丫便撑起身子在屋内看话本。
话本里的故事过半，秦五丫觉得有些无趣便随手丢到一旁方才问福喜：“什么时辰了？”
“巳时末。”福喜道。
“二嫂还没回来？”秦五丫奇怪。
福喜摇头：“还没。”
“既然二嫂不在，那今日就别在小厨房摆饭了，你去与魏嫂子说一声，让她将我这份送屋子里来，另外记得做几个清淡的，送去老夫人哪里。”
“是。”
见福喜应声退出。秦五丫揉了揉微微有些酸胀的太阳穴，并没有再将一旁的话本捡起来，只略有些出神的望着窗外远山上的积雪。
也不知他那处怎么样了，若是按照原先的谋算，不论成败，许再过半月也应该有消息了。
秦五丫微微一笑，半个月并不算长，她等的住，只是也不知道腹中的这个小东西能不能等的住。
秦五丫正想的出神，却听屋外相起一声玲珑的娇嗔，秦五丫神色一顿，随即却笑了起来，这笑声想必是福至那丫头来了。
果然还不等秦五丫开口问什么，就听见外屋的槅门被推开，福至端着木质托盘匆匆进了屋子，只一见秦五丫便道：“夫人，我来伺候你用饭。”
“福喜呢？”秦五丫起身问。
“厨房里煲了汤水，魏婶婶走不开，福喜姐姐便先去给老夫人送餐食了。”
秦五丫笑：“如此，便你陪我吃吧。”
“谢过夫人。”福至嘿嘿一笑，习惯的坐到了秦五丫的左下方。
秦五丫并不习惯被人伺候吃饭，故此这两丫头平日里说吃伺候其实不过是陪着秦五丫用饭罢了。
不过福喜谨慎大多要推辞许久，福至则没心没肺许多，只要秦五丫一开口便能乐滋滋的马上坐到秦五丫身旁来，为这从前王婆子在的时候没少被教训。
吃过午食，秦五丫和往常一样进了里屋歇息，而福至则留在外间收拾着碗筷。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秦五丫一愣，正待打发福喜出去看看，却见许三已经带着两个身着朝青堂黑衣青字的少年闯进了里屋。
许三跟在秦五丫身边的日子也不算短了，人虽然玲珑，却从来没有做过失分寸的事情，如今见他未经传话便匆匆带人进屋，秦五丫的脸色微变，勉强保持着镇定道：
“你怎么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夫人，事情有变。属下先护送您去别处避避。”许三脸色有些青白。
秦五丫见许三面色不好，不过衣着尚且完整，显然那些人还没找上门，不由微微送了一口气，随后问：
“前院有多少兄弟在？”
“除去护送二夫人出门的两个，一共还有十三人。”许三答。
“这十三人武艺如何？”秦五丫又问。
许三一愣，随后道：“都是堂中好手。”
秦五丫脸色微微凝重，不过只片刻后便又恢复如初，转而对福至道：“去将老夫人和小少爷接到我屋子里来，另外让福喜和魏嫂子也一并叫过来。”
“是。”福至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不过却也没多问，答应着便匆匆退了出去。
许三见福至出去脸色微变，凝重道：“夫人，人都聚在一处许是不好，倒不如我派两个兄弟护送老夫人和福至几人先去别处，剩下的人由我带着，趁着贼人还未来，先送夫人离开清水镇。”
“不必了。”秦五丫摇摇头：“你若上月与我说此法许是可惜，可现在却”
说罢秦五丫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方才苦笑道：“我如今的身子只怕轻易动不动，倒不如先留在宅院里静观其变。”
许三闻言一怔，随即唤过身旁的一人道：“去，将留着前院的兄弟都撤回来”
“是，三哥。”一黑衣青年领命退出。
“夫人放心，有我许三在，定保夫人无恙。”见秦五丫面色不对，许三郑重道。
秦五丫一手护着腹部，一手紧紧握在摆放榻几上的天青色汝窑杯，杯中茶水摇晃。闻言却是浅浅一笑道：“有劳兄弟们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情绪起伏太大，原本在肚子还很安生的小东西，此时竟然在这种时候忽然跳动踢踹了起来，且隐隐伴着希望的腹痛。
此时显然也不是避讳许三的时候，秦五丫咬了咬着下唇，勉强坐直身子后方才一边隔着衣料有节奏的抚摸着腹部，一边则缓缓吸纳吐气，强迫自己的心率在最快的速度内恢复正常的跳动。
离预产期应该还有十三四日，事先定下的稳婆也还未接进府内，秦五丫可不想这个小东西凑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发作。
没一会儿，福至就带着福喜，魏氏，林氏和小宝进了屋子。
林氏的神色明显有些惊恐，不过倒是还算镇定，只抱着小宝的手微微有些发颤。
秦五丫朝着魏氏使了个眼色，魏氏会意朝林氏身边走里几步道：
“老夫人，我来抱小少爷吧”
“好。”林氏显然也知道自己此时的状况不算好，没有强求就将小宝递给了魏氏。
此时正是小宝惯常午睡的时辰，从林氏的手上换入魏氏的怀里也只是呢喃了一声，并没有被惊醒。
“人都来了吗？”秦五丫问许三。
许三点头：“都候在外头了。
“分出两个兄弟，从后门溜出去，就近拉一车酒水来。”
感觉到肚子里的小东西似乎完全安定了下来，秦五丫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而对许三道：
“速度快些，记得要烈酒。”
“夫人这是？”
许三奇怪。院子里的人手不多，此时若再分出去两个显然不合适。
“别多问，先去办，到时候自然有用处的。”秦五丫神色平和，只淡淡的望一眼窗外依旧娇艳的杜鹃道。
“是。”许三没有再多问，转身退出屋外。
许三退出后，屋内除了还在酣睡的小宝便只剩下了一众女人，气氛一时沉闷下来，便是连平日里最呱噪的福至，此时也安分的站在福喜身旁，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不用担心，会无事的。”秦五丫勉强笑笑，看着众人安慰道：“放心吧，许三带着的人都是好手。”
福至闻言点头，随后认真道：“夫人，我也会保护你的。”
“我们福至是最厉害的，我知道。”秦五丫轻笑，并没有打击福至的积极性。
这大半年福至已经跟着许三学了几套拳脚功夫，现下正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时候。若是寻常街上的混混许还真不够福至动手的，只是若换做那些跑江湖的，福至这几手也就成了三脚猫，倒后能护着她自己跑出去已经是万幸的了。
一屋子的女人各怀心思，只满肚子话到了这种时候却也不知道要先问什么，气氛反对愈发的安静起来。
特别是林氏此时更是局促的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秦五丫看着眼里微微叹了口气，方才道：“娘不如先在我床上歇上一会儿。”
“不不用了。”林氏摇头，半晌方才有些紧张道：“你二嫂她。”
秦五丫浅浅一笑：“二嫂出门时有兄弟跟着，娘不必担心。”
“那那就好。”林氏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约莫过了半刻钟，许三忽然进来回话：“夫人，酒水拉来了。”
“将这些酒坛子都堆离门口一丈远的位置，你另外带几个兄弟去灶头后取一些烧火棍来。”
秦五丫微微眯了眯眼，眸色中闪过一丝狠厉：
“若是那些个不长眼的真敢过来，先不必动手，只叫兄弟们拿着酒坛子往这些人身上砸，砸的越透越好。”
许三闻言眸色一亮：“夫人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