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辛夷站在那里，索性闭上了双眼，一动不动，一副任其宰割的模样，然而谢老夫人的巴掌还是没有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睁开眼睛一看，谢煜已经抓住了谢老夫人的手。她堵他会因为赵璟行今日的那番话阻止，果然没有赌错。
“母亲，事情还没有证实，还请不要急着责罚辛夷。”刚才赵璟行离开之时的警告已经那么明显，自己母亲怎么就记不住呢？或者说，在她的心目中只有跟郭家有关的事情才会在意？
“这小贱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药，就连她告云珩的黑状你还护着她？”
“我不是告黑状。”谢辛夷道，“别的事情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求证，可双龙巷那个叫阮阮的外室，父亲立刻可以派人去求证。”
“父亲不想去求证也可以，就当我在这里胡说八道好了。但以后府中的兄弟姐妹好也行，歹也罢，我再也不会多管闲事。”
谢老夫人早就被气糊涂了，口不择言道，“你就是个跟你母亲一模一样的扫把星，只会扰得我们谢家家犬不宁，我当初就不应该同意把你接回来。”
“云姝！”谢煜大声道，“今日你祖母累了，还不赶紧送她回素心斋？”
闻言，谢云姝就去扶谢老夫人，声音温柔，“祖母，你近来身子骨不太好，还是让孙女扶你回去休息吧。”
谢老夫人还欲说话，却感受到谢云姝捏了捏自己的手臂，一副欲言又止有悄悄话要说得模样。她冷哼了一声，终究还是偃旗息鼓，由着谢云姝扶着她走出可客厅。
看着她们的背影，谢辛夷突然对谢煜道，“父亲，若是你现在派人去双龙巷，应该能够赶在祖母或者二妹妹派去的人之前找到阮阮。”
“当然你想要给长兄留颜面，所以任由她们派人去通风报信也行。但你之后一定要派人去调查女儿刚才说的那些事并且处理，否则的话，他日一定会成为谢家的隐患。”
谢煜把自己的心腹唤了进来，低声嘱咐了几句，那心腹立刻领命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谢煜和谢辛夷两人，两人相对而视，都没有说话。
良久，谢煜终于问道，“你为何会派人去调查云珩。”
“自保。”
谢煜皱眉，“自保？”
“父亲，滇南之地虽然偏远，但外祖母和舅舅真的很疼我。这十六年来，他们待我甚至比雪茶表姐还要好。我若是执意留在那里，他们一定会给我安排一个最圆满的前程，大概永远都能做李家千宠万爱的二小姐。”
“可当相府的人去接我时，我却毫不犹豫地同意回京城，回到这个十六年都对我不闻不问的谢家，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谢煜眸子里闪过一丝愧色，谢辛夷尽收眼底。
她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伪君子其实比真小人还让人恶心，因为他们明明知晓自己做的事情是错的，却偏偏一错再错。那些廉价的惭愧，不过是为了让他们自己好过一些罢了。
谢煜沉吟片刻，问道，“为什么？”
谢辛夷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虽然外祖母和舅舅舅妈是真的疼我，但每当我看到别的孩童有父亲母亲疼爱的时候，心中还是会生出无限的羡慕。但我知道母亲已经离开了人世，我在这个世上只有父亲了。”
“在李府我母亲的闺房中，有一幅你的画像。没当我伤心难过之时，我都会做在到那幅画像那里待着，有时候一待就会待一整天。然而画像终究是画像，并不能触摸真正的你，所以这成了我从小到大的遗憾。”
“母亲的房中还有不少亲手写的小记，很多都跟你相关。在母亲的笔下，你是那么的温文尔雅，雅正端方，简直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男子。所以我一直都在想，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见你一面，看看你到底是不是跟母亲笔下那个她宁愿离开父母兄长、远走他乡也要爱的人一模一样。”
“所以当你派人去滇南接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就跟着回了京城。”
“父亲，我能从母亲的小记中感受到她有多敬你爱你。虽然她离开了人世，但我想替她陪着你，看着你一生平安喜乐，事事顺心。所以一开始我虽然有私心，希望你能帮忙把李家从滇南那个偏远贫瘠之地调出来，但也是真的想要跟谢家的每一个人好好相处，安稳度日的。哪怕我刚回来没多久就发现父亲你大约是想要拿我代替谢云姝嫁给荆北王，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毕竟我是你的女儿，身上流淌着你的鲜血，血缘亲情根本无法割裂。”
她说的每句话每一个字都是上一世心中所想，所以神情看起来都是那么恳切。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时候的她究竟有多愚蠢。
去他妈的血缘亲情，这辈子她只想让每一个对不起她的人下地狱！
谢煜静静地听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李玉敏的身影，其实当年他去滇南游历，喜欢上一个美丽活泼的姑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后面会惹上那么多的麻烦。
喜欢，是真的喜欢过，但也仅仅是喜欢过而已。
“可我刚回来，就发现继母送我的那幅《洛阳牡丹图》里面藏了麝香，其用心歹毒可见一般。我可以为了相府的名声不指控她，但我也不能任由她欺辱，所以只能反击。”
“常言道，知己知方能彼百战不殆！既然母亲就那么讨厌我针对我，我自然要抓住她的软肋。我不仅调查过长兄，还调查过二妹妹和四妹妹，谁让他们都是母亲的亲生子女呢，最大的软肋呢？”
“不过父亲你放心，我做这些只是想在自保的时候多几分筹码，但却是一心一意地为相府好，否则的话，我大可以把这些事情瞒下，等着长兄做的每一件事都被外人发现，然后前程尽毁，而不是提前告诉你，让你想办法保住他这个唯一的继承人。”
谢煜轻叹了一声，“的确是难为你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谢辛夷说心里话，这些年来，心中的确有些愧疚。
谢辛夷道，“父亲能够愿意护我，我已经心满意足。”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谢煜的心腹匆匆回到了客厅。
“相爷，那个叫阮阮的歌女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