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看书阁 > 穿越小说 > 谓大同天下安 > 十 天合六年 冬 旬氏
天合六年,冬,岁末。

初试入选的三十位学子跟随着各自的师门第一次踏进了章劾殿。

盛幼安伴着萧子柱到了宫门口,萧子柱下了马车,盛幼安笑言:“就在这等你的好消息。”

萧子柱回头看了一眼盛幼安,轻笑一声,便理了衣衫,向宫内走去。

李牧九站在队伍里异常的紧张,今日的大殿并没有别的官员,只见三公与左右丞相。

大试将由天子当即选出十名入选学生,日后将直接入驻庙堂,落了坐,只有一个时辰作答,李牧九握笔的手心都出了汗,他闹心着伯尧上的势力就算大,也不能左右天子想法,自己这回可能要完,要是把写好的状纸带来就好了,自己以死明鉴,一定要拉下孟国公,为异哥儿报仇。就这么担忧着写了文章,他自己都不知道写了什么,只能求老天爷保佑,天子品味不好,自己能入选。

一个时辰过去,学生们交了文章,天子去了耳室。他们就在大殿等候,除了三公安稳的坐在椅子上,一边等一边饮茶闲聊,二十个弟子就站在他们背后,倒也是十分气派。

左丞右丞便跟着十个学生站立一旁。

孟国公旬令堂讥讽左无咎说道:“陛下这一瞧,怎么也要瞧上一阵子,你们俩加一起也是百八十岁了,一把老骨头就为了没影的玩意在这耗着,老夫真是佩服。”

“孟国公说的极是,但在坐的谁又知道到底谁是为了没影的东西在这耗?”左无咎说道。

“哼!”旬令堂冷笑。

这时侍候在天子旁的太监总管催白从耳殿出来。走上大殿,先是给在坐的行了礼,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传陛下旨意,榜首,孟国公门生—贺冬玄,二郎,孟国公门生—封梨若。”听到这李牧九的心脏咚咚响的仿佛要跳出嗓子:他不可以落选,都到了这个地步,不可输!

而三公更是得意的很,孟国公悠哉的喝着茶。

“三郎,右丞相门生—魏稹,四郎,海华公子—萧子柱,五郎,左丞相门生—文大兴,六郎,左丞门生—薛玉,七郎,左丞门生—李牧九!”

李牧九听到自己的名字,一直嵌在眼眶的泪水喷涌而出,心道:异哥儿,可是你泉下有知保佑我!

催白继续口述着中选之人:“八郎,右丞相门生—张九亭,九郎,左丞相门生—顾怀君,十郎,右丞门生—邱开叶。”

旬令堂听催白说完,看了眼耳室方向,倒是异常平静的说道:“老夫带着两个不才谢陛下恩。”说完就拂袖走了。

出了殿,赵国公不解道:“这个小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齐国公奸笑两声,说道:“这是给咱们一把甜枣好堵住咱们的嘴。这小子,估计是要把不住了啊大哥。”

孟国公倒是泰然笑道:“打从开始就知道这是个比他哥强的小狼崽子,论他作,这么多年的甜头让他舒服了,看他能翻腾出什么浪。山上道观里的那位小子可还好?”

“那小子记着大哥的恩情,整日勤勉练功,要为大哥效力那。嘿嘿嘿!”赵国公说道。

“好生养着,有他效力的时候。”孟国公说道。

李牧九跟着左无咎回了相府,晚上在花园的亭子冥想,正巧薛玉来了,二人便借着月光,闲聊起。

“子柱兄那么有才华的一个人,怎么还排了第四,却是些没怎么听说过的人当了榜首,果真是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李牧九试探的问。

“哼!哪有什么人外有人,不过是位高权重的,逼着天子做事,我是不信那两个配。”薛玉气道。

“可是,那是天子啊,万人之上,怎么会委屈到讨好权臣?难道无人能管?就让他滥用权势,作威作福?”李牧九故意惹怒薛玉。

“说到这就生气,旬老货的子孙在百姓身上找快活,可是,天子连三公都管不了,下边的官员便也不把天子放在眼里,只知道巴结旬老货,可惜天子也是有满腔凌云之志的人,奈何三公手握灵安城羽林军的兵权,还在城外养着三千精兵,紧逼着天子,我恨不得将这奸佞小人此刻就解决了!”

李牧九安慰薛玉不要动气,如今可到庙堂做官,除掉他们不过时间问题。

薛玉素来正直,做不来假意,李牧九观察着他的变化,暗暗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他们都是见过天子的人,天子即位六年,从少不更事到如今羽翼丰满,肯定是不愿在为人左右,坊间传他为孟国公旬令堂洗了六年的脚,日日不曾断过,若不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那便是从他即位开始就在谋算如何杀了他。李牧九渐渐对自己脑子里拼凑出的天子有了敬佩之意,笃定他定是能为异哥儿报仇的人,他要从现在起好生计划。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便各自回了寝室睡觉。

物华天宝内,盛幼安同萧子柱吃着酒,赏着瑞长安的舞,一边闲聊着。

“堂堂海华公三公子,竟让一个商贾家的压了风头,真是可惜。”盛幼安一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的说道。

“我来灵安又不是出风头的。”萧子柱倒是不屑。

盛幼安瞧着他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说道:“你当真是个不争不抢之人?你父亲老矣,你大哥顺承爵位,你几位兄弟也都借着祖上的光封了荫官,我还真以为你来灵安城是想争个第一,给海华州长长脸面那,看来,我高估你了,你呀,也就是个纨绔子弟。”

萧子柱一把瓜子扔了个盛幼安满脸,说道:“跟你说话这来气,都白瞎瑞老板的舞了。”

盛幼安也不恼,竟笑着说道:“你看我这不也为你着急不是吗,海华州偏远,你爹不争不抢了一辈子,被三公欺负的在灵安城无立足之地,怎么说也都是开国元勋,三朝元老,三公好生风光,你们就在乡下待着,我是替你们不值啊!”

“哼,他们也配与我父相提并论。”萧子柱饮了一杯酒。

伯尧上读着伯遥喜自赣南王乐帷幄帐下来的书信,轻笑将那页纸就着烛火烧了干净,穗玉站在他的身边,只言不发,伯尧上也不瞧她,拿起桌上的书,随意的翻弄,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功夫练的怎么样了?玉师傅可还上心?”

穗玉低着头,学着他的语气,回道:“玉师傅对我很好,他说我有有童子功,练起功了还不算费劲,假以时日,我就能同其他影卫一起出任务。还请伯公放心。”

伯尧上起身在身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缓缓走到穗玉身边,拉过她的手。

穗玉被突如其来的触碰吓的一惊,伯尧上却好似没有察觉,将瓶子交在她手里,又拉过她另一只手,这手上缠着白布,还渗着血迹。

伯尧上轻柔的说道:“玉师傅同我说你为了尽快成为影卫日夜练功,很是辛苦,弄的自己遍体鳞伤。你不必如此着急,先养好身体要紧,你与我来说不是寻常的影卫,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我可不要一个只有半条命的人。”

“抬起头来。”伯尧上说道。

碎玉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却不敢看伯尧上。

伯尧上松开手,转过身去,背对着穗玉说道:“碎玉听令。”

“在。”碎玉回道,她看着他的背影,在脑海里借着回忆慢慢勾勒着他的模样,玉师傅说伯公是一个可怕的主人,可是她不觉得。

“你这就回去休养生息,一个月后再来见我,必要神采奕奕才行,否则,定要罚你。”伯尧上依旧轻声说道。

穗玉愣了神,缓缓道出一个是。

在归去的路上,其实在她心里,早就下了决心,不管日后伯公到底要她完成什么任务,她都一定会尽心报答,她这一生,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她小心的将这份好捧在手心里,存在心里,生怕行差踏错,这份好,就没了。

夜深时不见人,一堵墙,就能把天子与百姓分隔,一弯月,照沟壑也照大地,烈日晒万物也晒人心。

皇城内,皇后旬氏守在皇帝宗寒岭的枕边,帝后同寝从来都是屏退宫内侍奉的所有下人,只留门口守卫的士兵不动。

“皇兄!”突然一声惊呼,宗寒岭忽的睁开眼,满头的汗,皇后轻轻的用手帕拭去他额上的汗水,轻柔的安慰他:“皇上又做噩梦了,不要怕,臣妾一直在您的身边。”

宗寒岭叹了口气,哽咽的哭了起来,头埋在皇后的胸口,皇后的手抚摸着宗寒岭的发丝,皱着眉头,说道:“以后,有臣妾在,谁也不能让您再受一点委屈。”

未有多时,宗寒岭哭累了,就在皇后的怀里睡着了,如今,只有在她的身边才能这样安心。

皇兄宗寒珏的死,是他心里一直的痛,以致无数的夜晚都无法安眠,他总是想起那天宗寒珏把他叫到章劾殿的耳室,与他说,兄长被人下了毒,活不了多少日了,也不知自己去了,他与幼弟要怎么活,这江山是否会易主,怪只怪自己身子废了,丢了宗氏的天下,可是他无论怎么样都要给他们争一条活路,正说着,耳室外传来内监慌张的拦路声,宗寒珏赶忙将他藏于自己的塌下,他听着兄长与那几个老贼的争吵,可是声音都太刺耳,年少的他怕的堵住了耳朵,忽然碗碎的声音传来,随后是孟国公的一声高呼:皇上!驾崩了!

宗寒岭瞧见兄长垂落塌下的手,于是,此后的时间里,这些个年月里的夜里,他总是梦到,是兄长太恨了,他一定要给兄长报仇,兄长生前受过的罪,所有的屈辱,他都要一并还给他们,一个都不放过。

鸡鸣天亮,皇后旬氏为皇帝宗寒岭穿好朝服,夫妻二人拉着手,一起走出坤宁殿。

“嫣朵,阿尧那如何了?”

“陛下只管放心,有臣妾在,阿尧那只会做的顺利。”

“辛苦皇后了。”宗寒岭握紧了旬氏的手。

“皇上与妾身,夫妻一体,夫君的荣辱就是妾身的荣辱,我为陛下做的事就是为妾身自己做的,从不觉得辛苦。”

皇后旬氏嫣朵,是旬令堂的甥女,只可怜他没有女儿,要不然怎舍得一个舅甥女做了中宫之位,从前,因为妹妹不听话,嫁了一个匹夫,而与家族决裂开来,后来匹夫舍他们娘仨而去,无奈又回头去找兄长,堂堂国公府的大小姐,当年做出与人私通,先礼后嫁之事,叫家族丢了脸面,原本并不想理会的,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又看中了相貌标致的十岁小女,养在身边,便教她读书识字,日后不管怎样都要唯自己所用。

旬嫣朵十三岁时便被他送入皇宫,做了一国的皇后,那时宗寒岭已经十五岁,正做了两年傀儡。

宗寒岭拉着旬嫣朵的手走着,目光深邃,想着往事,说道:“我与嫣朵,都是十三岁被人推上了这个位子。”

“所以,这天下,没有比陛下与妾身更对彼此好的人了。”

“所以,这天下,没有人比嫣朵更知道朕要什么。”

普天之下,在他二人眼里,只有他们才能互相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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